這幾天我都在做一個奇怪的夢,總是聽見有人在敲門,我一次次去開門,卻是沒有人。醒來之後,都要在床上回半天神,才能有些清醒。
 
       我把屋子佈置得給那些前來恭賀遷居的人說:「張曉啊,妳也裝飾得太復古了!」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只有這樣才覺得,自己還曾經活過。每天走過那掛著清朝婦女們用的那個旗頭裝飾的迴廊,洗澡,吃東西,一個人的日子,衣食都要靠自己了。
 
       早上起來,渾身酸痛。打開電腦,搜索著看看我離開的十年裡,四爺他做了些什麼,那些清朝的文獻,我都一股腦地下載了,雖然我去書店買回了一大摞關於他們的我所有能找到的書。
 
       正打開看著,「叮咚」!郵件來了,一看是老闆的。咦?週末哦,怎麼居然和我談升職的事情啦啊。反正混飯吃不容易啊,趕快給老闆敲了一行謙卑的字,感謝提拔之類的,一定會精忠報國的…
忽然想起,這真不如,自己真心的說,「奴才謝皇上…」
 
       細細想想公司最近的動向,隨便上公司網站看了一些信息,給總經辦的龔習打了電話,他告訴我公司最近有大動作。心裡一驚,已經把我調遷到了北京,是不是公司要進京?
 
       看來,這現代人就是沒法子啊。升職就意味著銀子啊。那個時候,在我那個馬爾泰姐姐家,和大清的四爺在一起的時候,貌似我是不缺銀子的,可是就是那個時候,我想花,都沒地方花。幾大箱珠寶啊。再後來,我也不缺任何了。但是又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我不免的佩服了自己一下,我是多麼仗義疏財的一個人啊,那些東西,要是我知道我能穿回來,一定抓幾樣,不過能不能帶回,到是個問題哦。
 
       這天,又是一個週一,小白領痛苦的週一。我也不例外,忽然開始痛恨這樣的生活,雖然當年做侍奉女官,起來的也很早,陪伴在康熙左右。也沒那麼痛苦。忽然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時候規矩嚴明,只要不觸犯規矩,大多無事,可是現在的公司規矩是空的,大多時候是多變的。
 
       到了公司,還差幾分鐘。老闆就叫人來通知有緊急會議。我抓起眼鏡,手忙腳亂地把繫鏡帶繫好,抱著電腦,幾大步趕著就到了會議室。裡面七七八八的人都到了,余菼趕快和我招手,我彎著腰跑過去,因為投影已經開始了。

       她低聲說:「妳怎麼才來啊?姐姐。」「噓…」我趕快讓她住聲。
 
       投影一張張在嘩嘩的聲音中掠過,心裡打鼓了,公司決定將深圳設為分公司了,北京將作為公司未來發展的重點。也是啊,安慰自己,京城啊,難怪他們都喜歡。余菼表現的好興奮啊。我靜靜的看著她,想看出她的端倪,她也看著我,眼睛倒是有幾分相似,說話也是軟柔的,女孩子都是那樣的啦,自從我穿去穿來的經歷之後,我變得敏感了。
 
       老闆宣佈了二個消息,公司將在上海,重慶,西安設立,以便形成一隻五大立足的大鼎,促進公司發展。
 
       另外一個就是,就是,俺,這個小白領,得意三分的被任命為了,財務副總監。有些吃驚,有些臉紅,不過業務水平來說,我還是很聰明的人。余菼激動地拉著我的胳膊,低聲說:「恭喜姐姐啊。恭喜恭喜。」用眼神止住了她。她明白的收聲了。

       看著老闆眼裡還有些疲憊。不明白是為啥,應該和我無關。我只要知道,銀子漲了,怎麼說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在這忙碌的工作裡,讓我暫時忘記了,那十幾年的生活的一些痕跡,但是我不能想到很多東西,比如我去吃飯,別人點葡萄汁,出門看到是毒日頭。我都會心裡咯登一下。而我最怕的是微雨的天氣,儘管我經常都不打傘,每次都是面頰濕漉漉的,我心裡想著,是不是他在天上,讓我在微雨裡,折磨我,不原諒我。
 
       這樣的折磨,如同一絲絲的線一樣,拉著我渾身的每個地方,無所遁形,但是無處可循,但是卻處處不在……
 
       過了一兩個月,公司的事情不太忙的一個週末,我去一個茶莊想去訂一個杯子,就是那個木蘭杯子,那是我精心為他準備的唯一禮物,想自己留著,有個念想,好在現在畫圖容易多了,有電腦多好啊,比起那時候,真是還是有好處的。設計圖我誰都沒給看,我想把這個秘密,就放在自己心裡,一輩子,就在我身邊,一直到以後,直至永遠,所以不想請茶莊幫忙定。
 
       想問問他們燒製廠的聯繫方式,我想做一套放在我家裡,裡面一個夥計拉著我,極力的推薦給我一種好茶葉。說是店裡有新到的太平猴魁。詫異地看看那小夥計,問:「你叫什麼名字啊?」夥計愣住了。「我?我叫王喜。」轟然間,我愣住了!「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小伙子一下子也愣住了。「我,只是給你推薦茶葉啊,小姐,沒打聽你名字。再說,這個,這個…」
 
       我呼吸停頓了半天,就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給我稱點,要二兩好了。」
       我決定買茶葉。小伙子被我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趕快得把茶葉裝在密封袋裡,上秤。
       「這個可是自古的王侯們喝的茶,三千大洋一斤啊,本不打算買,但是我改主意了。」
       小伙子邊收錢,邊在那裡吧啦吧啦的念叨開了。「小姐啊,這個太平猴魁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稱『兩刀一槍』,平扁挺直,自然舒展,白毫隱伏,葉脈綠中隱紅,有『猴魁兩頭尖,不散不翹不卷邊』之稱。葉色蒼綠勻潤,葉脈綠中隱紅,俗稱『紅絲線』品飲時可領略
『頭泡香高,二泡味濃、三泡四泡幽香猶存』」。
 
       「廢話,這還要你來教我嗎?先走了啊,謝謝。」拿了那個燒製茶具廠的電話和地址的名片,我提著那茶包,小夥計還熱情的出來「小姐啊,下次還來啊。」
 
       是,我還會再來的,這個王喜和余菼。讓我渾身開始緊張發冷起來。
       我,該怎麼做?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有那個博物館裡的很像四爺的人,讓我開始胡思亂想,是巧合嗎?還是冥冥中暗示著什麼?不知道,不知道。但是我開始理思路。從博物館那張廣告開始,從調北京開始,但是似乎和這些沒什麼關係。但是我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也找不出來,應該從哪裡下手,想了半天乾脆不想了。
 
       頭疼死了,不想了,反正今天我必須去那個燒窯的地方,提著茶包我回家了。
 
       升職後我加上手裡的積蓄,買了一輛小夏利,自己開車總是方便的,我一個人買個東西,總是打車也不是辦法。在網上用Google查了一下地圖,那個公司在保定易縣,從北京開到那裡要開最少三個小時。忽然想起來,他,他埋葬在那裡。
 
       心裡不免一陣難過,而今是我獨活,可是,他在那裡了…
       我握著鼠標的手有些冰冷…
 
       下樓開車前往那,國道的一路上風景在我身後,一個人在車裡,靜靜地不想工作也不想其它,回憶那些殘留在腦中的四爺,總是在我一個人的時候,無人的地方,我可以靜靜的愛,感受那些曾經的感覺。只是,隔世也不過如此,想到這樣,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因為那種痛一直在心裡,像一顆刺一樣,深深的銹在心裡,那痛,一直在我的心裡,蔓延。覺得我是一隻飛蛾,一直在向著火的飛蛾…
 
       那飛蛾在鐵馬裡,飛奔在那路上…
 
       路上因為堵車被耽擱了,到了的時候人家已經關門了,廠裡只有看門的,他們要我明早再去,我不想再折騰,於是在易縣的賓館找了一個地方住下,那裡離皇陵不遠。
 
       看看時間還行,我萌生了一種去看看的衝動,之前沒有去過,而現在上去,那種心情…
 
       看看酒店窗外永寧山的霞光是那樣的艷麗,我想著他喜歡吃葡萄,於是我下樓去買了一包葡萄,他不喝酒的,那太平猴魁,就都帶給他了吧,算是祭奠吧。但是一個人上皇陵,擔心下來太晚,晚上總是不安全的,我很糾結。於是我返回賓館的前台去問:「這裡有導遊公司嗎?我想上去清西陵。」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哦,小姐,妳也想去清西陵嗎?」我轉身一看,幾乎呆住了,啊?是他?!難怪聲音好熟悉啊,那聲音是和我在博物館裡,那個人問我的那句,「我們認識嗎?」一模一樣,是他!是他!只見他穿了一條灰白色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休閒襯衫,襯衫敞著的中間掛著一個雷朋太陽鏡,皮膚黝黑了些,右肩挎著一個大包,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聲音有些顫抖,「是…是…我
…我明天有事,想今天上去看看。」心裡想:「這個人,如果他就是四爺,我還去祭拜什麼?」可是轉念想:「如果他是四爺,他自己去他的陵墓作甚?!他又是上去作甚?!」
 
       「咦?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妳?」那人歪著腦袋思索著打量著我,眼裡充滿了陌生。
 
       我心裡呼之欲出地想說:「是,你是見過我,是,你是認識我。我是若曦!」
       但是忍住了,沒說,啥也沒說。最後擠出來的是:「是嗎?可能我長得比較普通吧。」
 
       「不是,不是,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他蹙著眉頭,目光看著地板,似乎在思索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心裡對自己說:「是他,不是,不是,不對,他是,他是的……那眉宇,那嘴角,那眼睛……可是他不認識我了……他已經忘記我了,他一定恨死我了,不再原諒我了。」…想到這裡,我開始流淚了…他非常詫異的看著我……
 
       「小姐,妳怎麼了…我…我說錯了什麼嗎?」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趕快恢復常態地說:「沒有,沒有,這幾天有些眼睛不舒服。」收拾心情,趕快的說:「那我們走吧,你開車嗎?我開車自己來的。」
       「我沒開車來,妳有車嗎?」
       「有車,有車,我有車,那我們走吧。」 
 
       我很禮貌地說:「那我們走吧。」
       「對了,小姐,我和妳分擔油費吧。」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沒回答他,那人忙著解釋,「我不會少給的,真的」。
 
       我就這樣第一次和一個我自己覺得熟悉,但是陌生無比的男人,拼車,前行。
 
       上了車,他很小心地把包放在座位後面。我開車,車子發動上路,我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你看,我都還不知道你貴姓呢?我叫張曉」。
       一個女人,居然厚顏無恥地主動積極地介紹自己。
       「我姓尹,名征,征途的征。」
       我一個分神,車子差點閃道。他吃驚地看著我,笑起來說「怎麼我感覺我每說一句話,都會震到妳啊?」說完又笑起來。
       「是他。是他。我敢斷定,是他。但是又不是他。」
 
       我戴著墨鏡的眼睛裡濕潤了。這一刻我多想剎車,抱住他嚎啕,可是我沒有,因為我不能,我怕,我傷心,我悲慼…
       但是我必須淡淡的,我不確定,因為他們,他們長得太像了,簡直也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但是他們又不是一個人了…
 
 
       「沒有啊,我開車技術不好,你要注意啊。」冷冷地回答他,但是我卻心潮起伏,想著那最後一面他的明黃色身影,從那時候分別到現在,他還是遠遠的在心那裡站著。那人開始有一句,沒有一句地問我,「妳也喜歡歷史嗎?」
       「嗯」他把眼鏡戴上,我們都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了,我不敢直視那眼睛,我會很痛,所以不能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顛簸中,我們到了清西陵。他居然睡著了,我沒叫醒他。車停穩了,我轉頭看著靠在座位上熟睡的那人。我看到他的雙手,鞋子,脖頸。
       「嗯…到了麼?」他迷糊地睜開雙眼,立馬握緊雙拳,深深吸口氣。我下車打開後箱蓋,我把葡萄拿出來,還有茶葉,想想把茶葉又放回去了。
 
       「妳還帶了水果啊?呵呵。」他問我。
       我沒說話,對他笑笑。我們來得晚,遊人已經稀稀落落,永寧山那蒼老的巖壁是那麼讓我覺得落寞,尤其是夕陽裡面。
 
       「你怎麼要來這裡啊?」這是我問他的第二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他的名字。
 
       「我?出來做項目,順便旅行到處看看了,我很崇拜那些過去的君王,仰慕他們的豐功偉績啊。」
       我心裡想,「這不是廢話嘛。」嘴上很禮貌地說「是啊,自古君王多豪邁嘛。」
 
       我提著包,他也背著包。我們二人,緩步在那寬寬的神道,心裡想:「四爺啊四爺,這真夠奢侈的。這個陵墓得花多少的人力物力啊。你不是最恨貪官污吏的嗎?雖然你叮囑弘歷不要修石像生和神道,可是那點攢的家底啊。弘歷是到處富二代的」。想到這裡不免一聲歎息。
 
       他轉頭看看歎氣的我。我笑笑。兩人繼續前行…
 
       「這裡埋了哪些帝王啊?」我輕描淡寫地問。其實我很清楚,這裡埋葬了四個皇帝,九個皇后,五十七個妃嬪。
 
       「雍正,嘉慶,道光,光緒,四個皇帝啊。」他說到雍正的名字的時候,我抬起眼睛,看著霞光裡面的他。我把墨鏡脫了下來,轉頭裝作無意的面對他看得見的方向,向著他想試試他是不是能認出我來。他沒說話,因為他那墨鏡下面的眼睛我是看不見的,就看著我,嘴角很冷峻,他沉吟半天沒有說什麼,:「咱們走吧。上去看看。」
 
       我問自己:「他是胤禛嗎?如果不是,不但長那麼像,為什麼他現在的名字是尹征?!如果是,那該如何知道他就是啊?!」
 
       忽然我想到一個詞,除了穿越之外,我們常人,偶爾也會說到的---「輪迴!」
 
       這個世界,在我們人的那窄窄的視野裡面,有多少是我們看不見,摸不到,悟不到,但是的確存在的事情啊。
 
       清西陵是最先要走那個五孔橋,橋下碧水長流而寬闊,接踵而至是那三座高高的石牌坊。從牌坊看過去,大紅門的三個大門,中間是不開的,只有邊上的兩個開著,我和他,這個尹征,慢慢的走著,我把眼鏡帶上,那霞光很刺眼,也很絢爛。來到那個牌坊下面,他在包裡摸出一個相機,我一看,哦,哈蘇相機不錯啊,他說:「妳能幫我照一張相嗎?」我竟然愣住了。半天才說:「好啊,好啊。」
 
       他站在那牌坊下,遠處是那紅色的大紅門。
 
       他在鏡頭中,我終於可以真正的在鏡頭的掩飾下,仔仔細細地看這人,他把雷朋取下插在衣袋裡,他把雙手背在背後,他居然是背著手,站在霞光中,那身影,讓我幾乎暈了,我趕快地按下快門,我說:「再來一張吧。」心裡盤算著,怎麼可以把照片偷一張呢,對了,我也拍一張,然後有理由要DS卡啦…想到這裡,我心裡得意的表揚了一下我自己。
 
       「那,誰?哦,那誰,尹征,能幫我拍一張嗎?」叫習慣了四爺,我有些失態,也不是很習慣這個新的尹征的名字。
       他很大方的走過來:「好啊。」
       我站到了石牌坊那裡,取下眼鏡,他抬著相機對我說:「好了啊,準備啊,說『茄子』我心裡一陣酸楚。」
 
       斗轉星移,帝王又怎麼樣,不也是一樣,忘卻前塵,何嘗不是一種福祉……
       最後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抿著嘴一個淺淺的笑容。
 
       我們一直往前行,細細的遊覽著,我看著心裡想,誰來送他了,那時候應該只有弘歷了吧,這個人不再拍照片,就在那裡不停的拍那些建築,跪著拍,仰著頭拍。我在邊上看著,終於走到了泰陵的正殿-隆恩殿。這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裡面幾個工作人員開始驅趕我們:「關門了!關門了啊!」他說:「
師傅啊,我時間很緊,你能不能行個方便啊?」
 
       「不行不行,這裡都是文物,我們責任重大的。」
 
       我站在後面走上前,滿臉堆笑地和師傅說:「師傅,你看,我們來一次不容易,你就行個方便吧。」我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給了那人,那人看看,猶豫了一下說:「好吧,好吧,多給你們看會,反正今晚我值班」。
 
       尹征早已把墨鏡取下,放在他的背包裡了,他冷冷地看著我遞錢給那個人,牙關咬著,眼裡又現一種冷光。我有些背寒沒說什麼,他有些慍怒地看看那人,無奈的看看我。我們繼續遊覽,而隆恩殿的西邊,現在已經是清代的瓷器展覽館了,本來是要關館的了,但是依舊開這門,不過就我們兩人看了。
 
       那值班的在那值班室坐著看報紙,尹征於是繼續拍正殿裡的雕樑畫棟。我慢慢地進去看那些瓷器,手裡提著葡萄,不知道該不該放在那裡,但是也沒地方可以放,裡面都是瓷器,我也沒心情進去再看,因為看到那些東西,特別是在這個地方,更加傷感,一種物是人非的無奈,於是走了出來,看他還在拍,居然連三腳架都拿出來了!
 
       我看他總是用右肩膀那包,於是就上去問道:「需要我幫你提著包嗎?」看著他在那裡換鏡頭,我想那些器材都很重,他說:「不用,我自己可以。不好意思,耽誤妳的時間了啊。」。
       我連忙說:「沒有,沒有。」
 
       心想:「正好,我給四爺的葡萄,我也要找個地方去放,也算祭拜。」我走過去問師傅,師傅,寶頂上去還遠嗎?」
       「那不可以上去的。」
       「那…這裡離寶頂最近的是哪裡?」師傅說:「你從邊上的小門出去,背後就是了」
       …我走過去對尹征說:「我出去走走,看看啊。」
       他很是奇怪地看著我,「妳不怕嗎?」他問我。
       我心裡想:「別人我會怕 ,但是他我不怕」
       …嘴裡說:「沒事,你不在這裡嗎,呵呵。」
 
       出了小門,遠遠看去,是一顆臥龍松,下面就是寶頂……
 
       他就在這裡沉睡……
 
       死前那天,我記得是農曆雍正三年三月十九日,而書上說他是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駕崩的。想到他最後一個人,十三走了,在那冰冷的紫禁城裡,一個人過的日子,我就感到無比的難受。德妃總是那麼偏心,他努力的做,總是不得讚許,所以,他說我心思敏慧,總是很仔細的關心他,但是他恨我了,記得那最後一日在十四的府邸裡,我一直在盼著他,心裡最後是告訴自己,四爺不再理會我,再不管我了,那種絕望,讓心成了死灰的絕望……
 
       想到這裡,看著那孤冷的墳塋,心裡是那麼難過,悲從心起,我哭了起來,不想讓哭聲飄逸,我用手摀住嘴,拚命地壓抑著聲音,一隻手我把葡萄拿出來,輕輕地放在石桌上。我慢慢地跪在那石頭桌子邊上,想到那日,他在寢宮裡,一把推開我的手,心裡就一陣陣的抽搐,低聲的我說,「四爺,我來看你了,我給你寫信了,你都不願意來見我最後一面,我不是故意傷你,隱瞞和八爺的故事,我有苦衷的。」
 
       在心裡問自己:「愛。真是要等到徹徹底底的失去的時候,才能體會那種穿心碎骨的痛嗎?」我就覺得,自己已經在那裡碎裂。我說過,寧可兩人獨自活著,也不要誰死了。可是如今是我一個人,在這裡獨活。
 
       而今,再次的靠近,卻是這冰冷的墳塋。張開雙臂輕輕的擁住那冰冷的石圍,於他來說已經是百年了,於我那卻是昨夜的夢魘,如今剛剛醒來,他卻早已是在這裡靜靜的躺著,與我天人永隔。心中對我,一定是冷如霜雪的了。
 
       既然來祭拜,正準備給四爺叩個頭。
 
       「張曉…張曉…」,那個尹征在叫我了,我趕快起來,擦了眼淚,回答說:「哎,我在這…」
       「我們走了吧,天快黑了。」
       「好啊,好啊,我馬上就來。」
       「四爺,我先走了,改天我再來看你啊。我給你帶了葡萄,你最喜歡吃的。多吃點啊……」心裡說著, 我腦子裡浮現出那張臉,抬著木蘭杯子的他,看著葡萄汁的他。
 
       我邊抹去眼淚,邊走了下去,月亮已經上來,照著我的身影,遠遠地看見尹征在那裡看著我。下去時候,只見他打量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我看看自己沒什麼不對勁啊。
 
       他說,「我拍好了,謝謝妳,今天搭到妳的車,還耽誤了那麼久。」
       「沒事,沒事。」我說。心裡想:「如果你真是四爺的話。我必定盡全力的。」
       「對了,這兩百元錢給妳。」我詫異地看著他。「妳給了那人一百,我一向是不主張這樣的做法的,但是我和妳不熟,不好說妳什麼。這樣的做法,不好,會壞了規矩。」
 
       我心裡很複雜。這個人,怎麼越來越讓我迷亂呢。
 
       「另外一百元給妳做油費吧。」
 
       我一下子呆住了,從來都只有四爺,十四爺,十爺,十三爺他們送我那些值錢東西,或者是賞賜的貴重的東西。不然十爺也不會說,我是財主,誰讓我是做財務出身的呢。可是我,怎麼能收他的錢呢?
 
       「不行,不行,這就是舉手之勞,真的。」他不說話了,冷冷的看著我,我又被嚇到了,於是從他手裡抽出一百元說:「好吧,我要一百元,算是你自己買了貴賓門票,好嗎?」
 
       他似乎是很不滿意我的方案,但是也只好順從了。
 
       慢慢地走下來,走下神道的時候,月亮的光灑了一地,初夏的北京涼風輕啟,神道兩邊的蒼松翠柏,在黑夜裡愈發顯得詭異,他說:「妳熟悉這裡嗎?」我說:「不熟悉。怎麼了?」尹征那身白色襯衫,在月光下很好看,他說:「不是,我就是肚子餓了,想吃點東西。」
 
       「那,我們趕快回去吧,下去後應該有很多地方吃飯的,我請你,好不好?」
       「不行,哪裡有女人付錢的道理。」
       「嗯,不錯,有點爺的風範哦。」
       我的四爺從來都是這樣的。想到這裡,心裡多了溫暖的欣慰……
 
       走著他忽然停下問:「妳不是帶了葡萄嗎?我記得,看見妳拿著啊。」
       「我…我…」忽然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說,難道說,我拿去祭拜雍正帝了,他一定以為我是鬼了…
       我裝作遺失的樣子:「哎呀,是啊,葡萄,我放在那裡了…」
 
       「噢,我還以為可以嘗嘗呢。呵呵。」他似乎很懊惱,但是露出微笑。
 
       夜色如水的神道上,月亮在上面望著我們,我心裡忽然很感激,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月亮想讓我找回四爺,居然在這樣的一個夜晚,我和一個和他如此相似的人,緩步在四爺的陵墓前。我是來祭拜四爺的,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四爺麼,不像,但是又感覺很像。
 
       唉,他離開我太久了,我這次穿回來,也是三百年後了啊…
       不禁的哀怨了…
       「妳別動,我給妳照一張相片可好?」
       「我…我…晚上也可以嗎?」
       「這月亮太美了,給妳照影子,妳站到那棵柏樹後面的空地上吧。」
       「就那裡?人家寫著遊人免進的啊。」
       「這個晚上照相,不怕,妳別到處亂踩就是。」
       我心裡想:「嗯,如果你是四爺,那也算是你家的地盤…」
 
       他取下包,開始裝卸那些鏡頭設備。
       蒼翠松柏裡面。我那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衣服,鬼使神差的,我今天也是來祭拜四爺的…
 
       「妳面對月光,等等,等等,我妳轉過來,側身,對對…」
       我就這樣的聽著他擺佈,心裡想:」四爺…該不會這些時髦玩意吧…應該不是四爺了…」
       「好了,別動啊…」
       我沒有動…就在這裡靜靜地站著。
       我也沒看鏡頭,只是聽見那相機喀嚓喀嚓的聲音…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有幾絲興奮,有幾絲惆悵,更多的問,這個人是誰,是誰…
       兩人在夜色裡,走回了停車場,只有我們一輛車了…
       是啊,這夜色屬於誰呢…

  

步步今生-10清西陵松樹下t   


 
          我們驅車回了,在夜裡我把車開的飛快,打開收音機,這個尹征還是一樣的,開了一會就倒著就睡了,我關了收音機。他沒帶朋克了,這次每當過紅燈的時候,我就會打量他看著他。那鼻子,那嘴角……
 
       這個世界,難道是真的有輪迴嗎?真的有嗎?!
 
       我們重新回到燈火通明的易縣,易縣以易水而得名。
       車停了,尹征醒來了我看著他,好像是非常的勞累。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很累嗎,一定餓壞了,前面是一家我看著不錯的飯店,咱們吃點東西吧。」
 
       「好啊,好啊,我可餓壞了。」
 
       那飯店老闆可熱情出來招呼著,問吃什麼,我說「你們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沒?」「有啊,姑娘啊,妳是不知道啊,咱中國第一個會做飯的人,是誰,易牙,做飯的老祖宗,就是咱這裡的祖師爺啊……」
 
       尹征饒有興趣的說,「是嗎?」嘴角淺淺無笑,但是也不怒。
 
       老闆推薦我們吃羊肉,說易縣的羊肉很出名。他說好啊,「我很喜歡羊肉的。」,看著他,我覺得,他身上的影子越來越讓我迷亂…我不吃羊肉, 我對店家說,「能給我炒個西紅柿雞蛋嗎?」,店家說:「好啊,好啊。」
 
       不一會兒,他的清燉羊肉來了,我的西紅柿炒雞蛋也來了。我低頭吃飯,那廚師出來,看看天色,脫去圍腰,說,「哎呀,你們可是我今天的最後一桌客人啊…」
 
       我邊吃邊問:「師傅,易縣有什麼出名的嗎?」
 
       「那可多了,遠的不說,清西陵,你們去了吧?」
 
       去了,今天去了。我回答師傅,之間尹征在那裡低頭吃,偶爾抬眼看看,聽聽。
       「近的,我們這裡就離那個狼牙山很近。」
       我問,「是五壯士吧,是啊」。
 
       「你看過電影吧」,店家緩緩地說。
       尹征還是不說話,他似乎不願意和人說話,就聽著,吃著。
 
       師傅點燃一支煙,說:「傳說中,易縣曾經叫臥牛城,古城就好比一個臥著的牛,這裡民風淳樸,出了很多大官的。雍正王朝裡面的那個田文鏡就是我們這裡的人,做過知州呢,後來回來安葬的。對了聽過荊軻刺秦王嗎,這裡有個荊軻塔。他的衣冠塚的易縣的。「
 
       他不答話,慢慢的吃,我也不太說話了…靜靜的吃飯…
       吃完了,尹征什麼都沒說,還是那種表情。我剛要付賬,他攔住我的手,我不好說什麼,他給了老闆錢,然後我們離開了。
       回到酒店,我也很累,很累…
 
       在酒店門口。今天對我來說,好像是過了幾百年的感覺,恍惚中,我有些迷糊,我想到照片。說,「那誰,,尹征…你什麼時候離開啊?」
       「我明天一早退房就走了。」
       「我…我想明天拿到我照片,不知道可以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拿你的DS卡去就可以…」心裡是那樣的忐忑…
       他說,「這個,妳有地址嗎?我洗好給妳郵寄過去吧…或者我給妳發郵件?」
       我…我能怎麼說呢…「好吧,你郵寄給我吧。」。我去前台找了一張紙,把地址寫給他,他拿過去一看,「不錯啊…妳的字,寫的很好啊…」
 
       心想:「我…我可是苦練了十幾年的毛筆字的啊…」想到這裡,暗自慶幸,穿過去學的那些東西,都還留在了腦子裡啊…
 
       「好吧。」他拿了地址,對我淺淺地笑笑,「謝謝妳啊,今天搭妳的車…」
       「不客氣,不客氣…」心裡忽然覺得,這個人和我好遙遠啊…多麼遙遠啊…
       世界是有時間和空間的,但是我以為,人的靈魂才是真正跨越最高,最寬遠的…
       所以我和他說 :「好吧,晚安…」
 
       他轉身,走了,看著他進了電梯。電梯關門的時候,他正在看我寫的那個地址,那張紙條。
 
       我忽然想喝酒,走到前台問賓館的門童,那裡有買酒,小伙子說:「我幫妳去買吧,要什麼酒?」我說:「買葡萄酒吧…」心裡好失落啊…坐在酒店的大堂。沒人了…
 
       小伙子把酒買了來,我回到了房間,一身疲憊啊。洗澡後,把手機上好鬧鐘,可別明天耽誤了…這電話啊,手機啊,電腦啊,我真是穿過去時候,想念,穿回來之後愛戀啊…
 
       把酒打開,小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錯。想起十三爺了,那個江湖皇子…
       我和他好多次把酒夜話的。這人啊,真是奇怪的。我對他,真是那種哥們的情意,用我們現代人的說法就是,不是那盤菜…可是,我,怎麼就成了四爺的菜,四爺也成了我的菜了呢…
 
       酒一點點的喝,不知不覺喝的想睡了…
       也好,一醉解千愁啊…
 
       ---《踏莎行。陌路》
 
       迷途輪迴,陌路重見。
       百年秋水早望淺,
       哪堪孤塋含霞泯,嫦娥探桂月華斜。
 
       曾記何時,濃情綿綿。
       青磚砌成兩界恨,
       來人幸見見人來,為誰落淚行萬千。

 

  

注定-吳奇隆

冬去春來幾時 緣分人不知
悲歡離合 只盼與你相知
若有命運恩賜 自有重逢時
再續前生 不變相思
夢已長 你我相守兩不忘
任時光 消失成空再回想
你為我注定 尋山萬水而來
我為你等待 一生去愛

冬去春來幾時 緣分人不知
悲歡離合 只盼與你相知
若有命運恩賜 自有重逢時
再續前生 不變相思
夢已長 你我相守兩不忘
任時光 消失成空再回想
你為我注定 尋山萬水而來
我為你等待 一生去愛
夢醒之后的黑夜 你不在我身邊
我情愿住在 為你心碎的世界
因為與你的承諾
我從來沒忘記過
生死注定我要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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