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砰」的一聲 ,正在沏茶的我,聽到背後有人關車門的聲音,轉頭一看。

       一個子高大,一身中式米黃色純亞麻的對襟衣衫,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黑色布鞋的大鬍子進來了,一定是他們說的窯哥了,老小他們也出來了,「窯哥,您來了啊。」

       「今兒真熱,趕緊的,我看看那胎在哪裡?」

       我放下手裡的茶杯,站了起來,他們往裡間後院走,我也跟著進去了。

       窯哥看完泥胎,豎起大拇指。對我,然後看著莊主說,「莊主手上盡出精品啊…」

       「您老看,這彩釉能上了嗎?」老小問。   

       「可以,可以,我馬上做,但是怕是明早才能開燒。」

       「成,成。」老小趕快地應承著。

       他一個人在裡間上釉彩,我們是不能進去的,這是人家的規矩。

       而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靜靜的等…於是回去,繼續去沖茶。

       那茶香讓我想起十三,想起四爺他們給我送來壽禮時候,去我那裡討杯茶喝,而他一直不拿出來禮物,走時才放那石桌上。四爺是一個多麼內傲的人啊,為了我,他曾經放低了很多很多。

       順手遞給老小一杯,他說:「妳手藝不錯啊。」我莞爾一笑,心裡想:「是啊,曾經是大清康熙皇帝的御前奉茶女官的啊。」說道:「你有福了啊。呵呵。」

       「張曉。我們明天再來吧。今天沒法出窯的。杯子妳放心吧,我給妳送過去,信得過我嗎?」

       我看著他,微笑地點點頭:「信得過。」雖然相識不久,但是他給我值得信任的感覺很強。 

       「好吧。」因為我找到了簪子,有了一個念想,一個寄托我所有感情的法寶,它把四爺的所有,在我心裡充盈得滿滿的,只待我一個人時,靜靜的在心裡和他對望。

       我的車子還在北海後門,謝絕了老小吃飯的邀請,他把我送回到了那裡,我想自己在那裡走走。他開車先走了。

       那裡的地攤開始了,我想找昨天那個大媽,但是一直都沒等來,於是我拿著簪子,問了一個人,是否認識人能修這樣的飾物,他說:「妳去故宮問問吧。他們經常要修很多皇上他們的物件什。那裡很多老把式給他們修呢,姑娘。」

       開著車,手心裡隱隱的疼,連著心絲絲的疼,漫無目的地行進在街頭… 

       華燈初上,燈火闌珊中儘是滿滿的落霞之光,通透熱烈,深沉。

       我決定第二天去問問,我開著車子來到故宮的後門,這裡是神武門。

       十三爺把我從神武門送出紫禁城,而在門口,遇到了在這裡等我的八爺,他對我說:「昨日種死,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可是對我來說,我沒有真正的今日和昨日,我的昨日和我是如血肉一樣,早就長在一起了。

       在心裡明白,那是最後一面了,他就像一個兄長一樣,給我了很多呵護,在權勢和我之間,他做了最後的抉擇,沒有錯,也沒有對,只是我問我自己:「真不能和他同生共死嗎?」答案是不知道。因為就連四爺,我都對他說,我寧可兩人平安獨活。

       人生富貴如何?我只想他們都好,所以,最後我求十三爺給了八爺一個痛快。他那麼清雅的一個人,我死後,四爺必定更加會痛心疾首遷怒於他的。倒是九爺,我覺得,死也是一種贖罪的方式。但是,因為骨肉相連,傷筋骨碎,四爺一定會後悔的,他也最痛…… 

       這如煙的歲月啊…

       如今他們都已經在煙雲裡,而我,獨獨一人在這塵世…

       背負著他們所有的人的所有…  

      

       這是我第幾次來故宮?我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曾經做為遊人來過幾次的,也曾經每天都在這裡。自從回到北京後,雖然住的地方離這裡很近,但是我不敢來,從來不敢來,雖然我無數次的想盡量的靠近,哪怕只是一步,我的心都會撕裂一樣的疼痛。

       所以每次都是盡量繞過,這地方是我魂魄失落的地方,而那拿走我魂魄的人已經在那冰冷的陵墓裡…想到這,我就深深的自責…

       買了一張門票,站在門口半天,還是走進了我感覺已經離開很久很久了的紫禁城。

       記得我就離開不到一年,而現在眼裡的它,卻早已是百年前來過,早已物是人非…

       對自己說,進去吧,走不了多遠了就是御花園,六月的北京,悶悶的開始熱,我低著頭,因為不想讓自己看到那梅樹…

       也不想自己看到那紅牆,黃瓦…  

       往右就去了建福宮故宮的辦公室,把那斷簪拿出來,請他們看過之後,裡面的人告訴我,現在很少有人做了,而且成本太高,不過那個溫柔的女辦事員告訴我,那些大型的珠寶首飾公司在各大百貨店都設立點的,工具齊全,可以改成一個項鏈或者其他。

       謝過那人之後緩步走出來,環看四周,走了幾步,停在建福宮門口,不敢往前走一步,哪怕是一步,一個人來這個地方,這裡每個地方都會勾起我心裡最深的記憶。  

       最後,我繞過坤寧門,還是走了…   

       開車到了大柵欄,車流鐵馬一樣的經過。看著那些復古的建築和望著那些仿清朝的商舖,我把車子停在停車場了,可是我還是沒勇氣下車,這裡,是我和他初初相遇的地方,他策馬從我身上飛躍而過,驚慌中看到的他威嚴的冷目,後來在我心中,慢慢的融化,變暖,直到,最後一次看見的是他心碎了一地的目光…

       我們最後怎麼就成了那樣呢?算了…不想了…修簪子去吧。  

       想想還是去王府井百貨吧。那裡應該可以改的。王府井百貨還是那麼多人,找了一個地方停好車,我就進去問了他們有沒有首飾修復的服務,小姐把我帶到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人的櫃檯那裡,老人在一個角落裡叮叮咚咚地敲打著。  

       「張大爺,這個有個客人要補首飾…」那小姑娘對著他說,大爺看看我,把手裡的釘錘一放…眼睛從老花鏡的上邊看著我,「拿來瞧瞧。」大爺伸手,我把手袋內層的拉鏈拉開,拿出那個簪子,遞給大爺。  

       大爺拿過去,脫下眼鏡。放在燈下仔仔細細地看過,問我:「姑娘啊,哪裡得到的啊,這可是年代久了啊…家傳的吧…這麼好的東西啊,按說都是得宮裡才看得見的…可惜了(三聲)啊,可惜了…」  

       「大爺…我想請您老幫我看看,能修嗎?」  

       「姑娘,這是簪子啊,這個年月沒人會用的了,也用不上了,就我太師傅民國年間還修過,我看這樣吧,大爺給妳做個墜子吧,妳自己個去買個鉑金鏈子給配上,我給妳先把掛鉤給弄好。三樓就有賣的啊,剝下來的這點銀子,我給妳融嘍,做個啥好呢?」…  

       大爺喃喃自語…  

       「做個啥好呢。」大爺邊忙活,邊嘮叨…   

       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大爺邊做邊嘮叨:「姑娘啊,妳可真是找對人嘍,這整個北京城啊,別的不敢說,就是認這個玉,敢說沒幾個認識啊,老祖宗的東西啊,就是好啊。這東西該著是康熙年間的物件什,價錢上了去了…」   

       對於玉器來說,我雖然懂一些,但是不是那麼精通的,他這麼一說我覺得佔了大娘的便宜。想著改天我過去看看,再給她送點錢吧。  

       「姑娘,妳去哪裡走走逛逛吧,一時半會,還做不好呢…」。

       我搖搖頭和大爺說, 「沒事大爺,我不愛逛街。」,其實是我一刻都不想簪子離開我的視線,我要它,時時刻刻和我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一刻也不能分離…  

       大爺就在那裡叮叮咚咚…

       我在邊上靜靜地坐著,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寧靜的等…  

       在那裡坐著,不知不覺睡著了,我夢見了十三爺,他說:「若曦,走喝酒去。」正要說:「走啊」。     

       「姑娘…醒醒…姑娘…」我才醒過來。  

       大爺用一根紅繩繫好了,我接過一看,大爺已經清除了上面的血跡,只見那木蘭掛在紅繩上,接頭的地方是一個牢實的銀扣,我接過來放在手心裡,感覺手心裡的木蘭墜子是那麼的溫暖,哽咽地對大爺說:「謝謝你啊,大爺.」,給了大爺很多錢,起身走了,走了幾步,「姑娘,等等,等等,這餘下的銀子,給妳做了一個銀珠墜子,女孩子帶著避邪。」  

       我不想去配其他的鏈子了,我把木蘭掛在我的脖子上,胸口涼涼的,但是心裡是溫暖的,充盈的。我想起四爺送我的那個玉蘭項鏈,有著木蘭香味的項鏈,似乎那個項鏈又回到了我脖頸上一樣。  

       說著他把銀珠墜子放在我的手心裡,那個銀珠墜子,做的和一個水滴一模一樣,像一滴眼淚一樣。我握住這滴眼淚,不知道是我的,還是四爺的,應該是他的吧,他的一滴眼淚,破碎了一地的,就獨獨這顆掛在他臉頰的這顆…  

       把手抄在衣兜裡,漫步在王府井百貨…  

       開車回到了家裡,樓下的門衛叫住我,遞給我一個快遞,我也沒細看,拿著我就上樓了。在我那鬆軟的沙發裡,打開電視,我把快遞撕開,伸手拿出來,一看。一摞照片…  

       其中一張是靜幽松柏間的我的身影,是尹征郵寄給我的!我抖了抖信封,裡面掉出來一張名片,伊皇攝影工作室。上面有地址,有電話。

       哦,他,他,原來是一個攝影師啊。  

       在牌坊那裡的我自己的那張照片看著那眼神,是那麼的期盼,期盼什麼呢……  

       我已經找到了玉簪子,它現在真真實實的就在我的胸中……它太冷了,我要用我的心,溫暖著它。。一刻也不分開,直到今世的盡頭,永世的開始…  

       這照片拍的不錯,尤其是這張月光下的側影,無意翻過來看見幾個字,《靜》,2011-5 清西陵 作者 尹征。  

       是鉛筆字,那字體讓我詫異了,這世界可以長的像,筆跡也會那麼巧合嗎?如果他是四爺,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電視裡傳來一聲引磬的聲音。我忽然想起余菼,王喜。  

       輪迴嗎,難道他真是輪迴嗎?!  

       原本已經打算將自己碎了的心,拼好,守護著木蘭,好比守護著他一樣,可是,究竟是什麼,總讓我覺得,有些事情顯得怪怪的,後面是什麼?是一種希望嗎?還是我的幻覺?  

       或者是我想太多了,起來去翻了一個相框,把那張照片放進去…

       感覺是我在那暗夜守陵的樣子,如果可以,我真想守著那黃陵。

       現在我開始同情十四,守陵捆住了他一生的那身才華啊。四爺啊,四爺…你…  

       不想了,他們都離我很遠很遠了,靜靜的,守著心,護著它。  

       現代人的生活,無關很多人,只關乎自己。  

       我拿起電話,給龔習打電話過去。

       「龔習,今天公司怎麼樣?」

       「張姐啊,妳好些嗎?那天我忙著回來招呼老闆。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有事你就趕快給我電話啊。」

       「成,成…老闆這幾天正常著呢。」他低聲說。

       「ST這幾天有些不對哦,妳要是沒事,早些回來上班啊。」

       「嗯,我知道了。」  

       早上起來吃了些東西,給幾個同學打了電話,順便說了些家常問好,我現在盡量在縮小我的活動範圍,每天除了工作,或者是看書,練字,或者出去辦事,我盡量不和太多的人交集。  

       日月無聲裡,也不過是如此的一個人生活,我覺得挺好的。

       我好累啊。睡吧,睡吧,躺在床上。

       夢裡有花落,那花落在我的四周,那木蘭花落在我的臉頰,夢見四爺用手指敲打我的腦門。一下,很痛。  

       「宮牆裡,
          新影復舊壁。
          辛夷朝暮化秋雨,
          倚欄霜重胭脂瘦,
          作繭為癡人。」

 

 

   

遺失的謎題-黃鶯鶯

我一直想要與你同行
不管走在哪條路上
有你在我身旁
傾聽我感激的心
年復一年 日復一日
總是不被安排在一起
不知到底是誰遺失了這謎題
時光無情 早已接受了謎題
你已遠去 距離已無法估計

時光無情 早已接受了謎題
你已遠去 距離已無法估計

◎ 步步今生二版(繁體版)為作者:玉香籠,授權pinko5606的小窩為台灣地區唯一合法刊載之網路平台,禁止任意複製轉載,必究,謝謝!◎

arrow
arrow

    pink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