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征因為展覽的事情,沒有辦法只有又在樓下租了一層樓的辦公室。閣樓也還在,正好是他自己的工作室,他幾乎是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的在準備展覽。  


       時間是基本定下來了,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個消息還要告訴天洋呢。  


       那天送走了張曉,他就看著她提著包,從家裡走出去,他就站在背後看著她,心裡問自己,她到底是怎麼了?像一個小怪物,時而他能感覺到她的快樂,但是更多時候是,她把自己封閉的讓外人無法觸摸,無法接近。  


       男人的好奇心和征服慾望讓他驅使自己要找出原因。正好,他好久都沒去天洋家裡了,準備去看看他們,他給天洋電話。  

       「喂,天洋,今天在家嗎?」

       「在。這幾天沒大事,不過下周就忙了」。

       「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聊。」

       「你下午回來吧,我叫小豐做好吃的。」

       「嗯」。  


       家裡很久沒收拾,他自己開始搞衛生,收拾屋子。  


       打開抽屜,才發現詹姆斯的紙袋,回來忙著展覽,就一直沒打開,他把紙袋上的線繞著打開,裡面是一包牛皮紙包著的東西,打開牛皮紙,是一個本子,還有一封信。  

「親愛的征:   

       首先我和我太太和家人朋友們,都非常感謝你的講座,感謝你帶給我們你們中華璀璨文明的享受和領會了那個曾經偉大的時代,你走後,我太太說,這個本子,應該送給你。她說,只有你可以找出它的價值。祝你和你的家人幸福愉快。期待我們北京的見面。我們都愛你。     

               你忠實的朋友-詹姆斯」   


       他打開本子,筆記本裡面是一些零散陳舊而發黃的紙片,上面都是英文,很多已經殘缺不全。這個應該是有年代的了,他仔細地收起了起來,打算等過幾天找文物清理的朋友幫忙看看吧,得先修復才行。  



       電話響了,是助理打來的。「尹總,我們的展覽計劃報批被滯後了。」心裡一驚,「為什麼?」

       「不知道,看來只有下周去再去了。」

       「知道了。」放了電話,他長歎一聲,好事多磨,沒事,他告訴自己。  


       開著車在北京城裡,遊走在這座城市,在他眼裡卻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城市。  


       那千年的城牆,被拆的一乾二淨,那些角樓,已經灰飛煙滅…  


       他去過法國,去過英國很多國家,那些國家對於人類文明的保護讓他想哭,想起了中國。那些國家,一棟有歷史的民宅,如果要拆除,那是需要很多人討論和同意的,如果你要買那些舊的房子,會很便宜,但是你需要修繕。每當他流連在那些玻璃之後,看著那些靜靜躺在別人的博物館裡的書畫,瓷器的時候,他覺得他是一個游離的靈魂,和無數中國人一樣,失去了文化的滋養,很難再說文明古國了。  


       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是孤獨的,一個沒有根的民族是可悲的。他在這孤獨的一路上,尋找靈魂的伴侶,也和眾多中國人一樣,在支離破碎的殘卷裡,找尋著中國文化的根。    


       他要做前無古人做過的事情,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中華的璀璨,中華曾經的強盛。可是,誰能和自己分享呢?初初收到張曉的杯子時候,驚喜自己找到了知己。但是,她是嗎?她能嗎?可以嗎?每次想要靠近一點,總是像一個兔子一樣,逃離。     


       下午,到了天洋家了,朗豐正在收拾魚,天洋在邊上幫忙。

       「哥,你來啦?」

       「嗯」。

       「一會就可以吃飯了。」

      
「辛苦了」。

       他直接走到書房,朗豐已經給他沏了一杯茶,他接過茶。「謝謝。」

       「大哥。你別太累,休息一會吧」。

       「嗯,謝謝」  


       他關上房門,坐在那個籐椅裡,右手兩個指頭,抬起在鼻樑那裡捏捏,想自己放鬆一下。他一向不是那種情緒化的人,但是想到張曉就會心智有些迷亂,這個女子讓他內心真正的掀起了波瀾。一種真正的愛的波瀾…  


       「哥吃飯了。」他正在電腦上回郵件,下屬們工作也不容易,畢竟不是一個小事。好在他的這些屬下都是精兵強將的。  


       他曾經對他們說過,我就是這樣的人,只要你們不負我,我是絕不負你們的,這或者就是他能走到今天的一個原因吧。

       「來了。」出來一家人吃飯,他們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的摯愛。

       天洋問他:「喝酒嗎?」

       「點點」。

       「嗯」

       「太累,解解乏」。

       「別讓大哥喝酒。大哥不喜歡。」朗豐在責怪天洋。

       「今天不是有喜事要告訴大哥麼?」

       「嗯?什麼喜事?」他一聽,開心的看著弟弟和弟妹。

       「你要做大伯了。」天洋說,邊上朗豐害羞的低下頭。

       「真的啊。好事啊,好事。值得慶賀」。

       「天洋你要多照顧朗豐。夜班就和單位說說,不上了。」

       「已經和領導說了。」

       「要我收拾我的房間嗎?」

       「不用,那麼多房間,再說了,這是咱們的家,誰都要在這裡。」天洋說著給大哥夾菜。   



       吃過飯,他叫上天洋去書房,「天洋,你認識張曉多久了。」

       「沒多久。就是她到我們海關辦事,和她挺聊得來的。吃過兩次飯,不過每次都吃得很開心」。

       「你有沒有覺得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有嗎?」 


       尹征眼睛沒看著天洋,他在腦海裡,一幕幕的把初初遇到張曉到現在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裡過,他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身白色的襯衫,站在窗戶那裡看著外面。  



       外面漆黑的一片,和他的腦子一樣,找不出頭緒來。  

       「那天她和你說的那些話,你怎麼看?」

       「這…還真不好說。俗話說的好,酒後她吐真言,問題是這個真言也太誇張了吧。」

       「不是,你知道嗎?她在屋子裡躺著的時候,我給她擦臉。她叫的人也是『四爺』」。

       「啊,有這種事情?」  



       到底這個四爺是四爺呢,還是其他呢?  



       「對了,你說她和你說,她結過婚,是和誰來著?」

       「哦,她說,嫁的是十四爺,喜歡的是四爺」。

       「天洋,你相信自然之外的力量嗎?」

       「鬼神之說?」尹征沒有回答他,而是眉頭緊蹙的看著窗外。

       「你看著她像是精神失常的人嗎?」

       「不像不像…」

       「大哥。你是真喜歡她嗎?」

       「不是僅僅喜歡。是似曾相識,但是又在千里之外」。

       「這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緣分?」

       「或者是吧」。

       「對了,朗豐他們科裡有個留美的專家,精神分析在國際上可是一流的,要不要?」

       尹征搖搖頭,他不信張曉是有精神障礙的人。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正常,但是又那麼反常…  



       不知不覺已經很晚,他讓天洋去睡了,自己開著檯燈,在燈下翻開網頁,繼續工作。  


       感覺有些疲乏,就去睡了。初夏的北京,氣溫有些回升的熱,月亮斜斜的從窗戶外照了進來。關了燈的房間裡,他將雙手墊在腦下,一直在思索。睡意襲來,他閉上了雙眼。  


       夢裡…一汪明淨的水…一眼看不到邊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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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人間四月天啊…鳥語花香的四月天啊…  


       我終於到新公司報道了,新人新氣象啊。老闆是真人不露相啊,原來他一直就有股份在這個公司,所以,直接就做CEO也是正常不過啊,大多骨幹都過來了。  


       熬啊熬,終於我熬成CFO,責任重大啊。好在小媳婦也跟著過來了,還是做他的總秘。心裡暗自的慶幸沒有頭腦發熱把那些單據捅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任何地方都是合理的。  


       但是隱隱的覺得原來的公司會出事,不過和我沒關係就行吧,有時候管不了那麼多。  


       手機響了,是老小。

       「張曉,最近忙嗎?」

       「是你啊,挺好的,我換工作了。」

       「是嗎,那天婚宴完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妳,不說好讓妳等我嗎,打妳手機也關機了。」心裡想:「是,因為不想去。就想回家清淨一下。」  


       「手機沒電了。人太多,我沒找到你。」

       「今天有空嗎?」

       「幹嘛?」

       「妳別問,我去接妳,還是妳自己開車啊?」

       「你來接我吧,我的車子這幾天委託仲介去賣,新車還沒拿到呢」。

       「換車了啊?」

       「是啊,我換了輛飛度。」

       「妳這個賣國求榮的漢奸。」老小在那邊數落我,購買了日貨。  


       我啞口無言了。「人窮啊,我也想買餓了餓啊」。

       「以後我給妳買」。

       「去你的。不要你的。我自己有」。

       「好吧,下班我去接妳。把妳新公司地址給我」。他在電話那頭記下了。  



       而我開始幹活,新到一個公司,業務雖然有所同,也有所不同。各個規章制度,每天都讓我忙碌的簡直不行。  


       人都瘦了好多。現在是要帶領一個團隊裡,忽然明白一個天理,這個世界權利和義務並存的多麼完美,在擁有權力的同時,你就要盡你的義務,不能只享受權利而不盡義務,我想到他們爭奪的那個皇位,爭那麼權利至上的寶座,誰在那個上面又怎麼樣?如果不能做到為萬民謀福祉,這樣的權利何來尊榮?  


       八爺他會的,十四他也會的,四爺他也會的…他們都擁有那些潛質的…  


       如果四爺沒有做皇帝,那個皇位不屬於他,我和他會是怎樣的命運?十四他手握賜婚聖旨,是不是在等待他的繼位?我從來沒有問過他,畢竟他最後是我的恩人,他將我帶出了那個紫禁城。讓我得到自由的不多的時日。 


       這樣的忙碌,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忘記他的方式,因為心靈一旦沉寂下來,就會發現心裡滿滿的都是回憶。我最近不聯繫尹征,自從把圖樣給他之後,他居然是尹天洋的哥哥,世界有時候真是小的可怕。  


       那天走出他家時候就告訴自己,不能再見這個人,不能再去那裡。  


       下班老小來接我了,他和龔習,還有龔習的老婆,大家約了一起吃飯唱歌。龔習的老婆叫羅月,這名字真好聽。「唉,小媳婦,你怎麼都不和我說吃飯呢?」看見龔習開車帶著老婆來了,他一聽,面色有些微微尷尬,我趕快說:「小習」。


       哎呀不對,不對,應該叫「龔習」。她老婆有點點不高興了,不過好在老小在,似乎沒太表露。  


       吃飯時候,我還特別的和羅月聊天,可不想別人誤會。小姑娘有些傲氣,想必是家境的優越吧,很多家境優越的人,自然是不明白,貴族之氣在於底氣,心裡想,傲氣,那些一流的王爺福晉阿哥格格,那才是真正的大家之氣啊。經歷過後才會明白,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天已經黑了,初夏的北京,氣候很宜人,他們要去唱歌,我不太想去那種熱鬧的地方,現在越來越喜歡安靜的生活。老小見我不太想去,就提議我們去走走。正好這個地方離北海公園很近。      


       「走吧,我們去散散步,消食。」羅月想去逛夜市,龔習就陪她先走了。  


       和德懿漫步在北海公園裡面,夜色很美,月亮照著那樹枝婆娑的影子,朦朧中的天邊透有一絲遠遠的寒光,我想起嫦娥和后羿,「嫦娥應悔偷丹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廣寒宮,我後悔嗎?問自己,不知道…  


       「妳最近工作怎麼樣?」

       「我,還行,剛換工作,總是很忙的」。

       「你呢?」

       「現在越來壓力越大,各種文化交流的活動需要很多知識,現在我才發現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怎麼越來越多了。」

       「是啊,知識是需要厚積薄發的」。

       「對了,龔習應該要來我們公司上班了?」

       「哦,是嗎?」

       「是啊,妳也知道,他媳婦是我嫂子的妹妹,畢竟信得過。」

       「嗯」

       「張曉…」他叫住我:「有句話,我一直想和妳說,但是…」

       「什麼?」其實我是明白的,但是我不想點破。

       「算了吧,沒什麼。就是讓妳自己多保重,別太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告訴我,我會盡力。」

       「謝謝」。內心其實很感動的。

       「我嫂子打算重新註冊一個公司, 龔習和我都會過去,最近我會特別的忙, 妳有事就給我電話吧。」

       「我會的。德懿,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作為朋友,你幫我的一切。」我想,這句話他能明白。  


       隱約之中,我回想起婚宴那天Scott和康德嗣,康德懿他們的談笑風生。


       是啊,趨利而前往是人的本性。不過是看,看中的是什麼利吧。


       天色已經很晚,老小送我回家了。    



       康德懿看著張曉上樓了,沒有離開,在車裡靜靜的坐著,面對她,他總是缺乏那最後的勇氣,其實今天還在裝著那個禮物,一直沒拿出來給她,已經是第二次了,他怎麼就缺乏最後的那點勇氣呢?但是他最後知道的是,張曉永遠把他當作一個朋友,大丈夫何患無妻呢,事業已經起步的他,天空還那麼的廣闊。  


       做朋友吧,做一個永遠站在身後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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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了家裡,洗澡,打開電腦查郵件。


       老闆有一封私人郵件讓我不禁聯想起Scott他們。「…過去的公司曾經有很多擦邊於政策的很多行為,我們的離開是明智的。我不想在快退休之前落一個不好的名聲,所以就帶妳和其他人走了。妳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學會把握時機吧。」看來離他退隱江湖真的不遠了…  


       賣車的代理發來郵件,說明天可以去提車了,太好了…我的鐵馬又回來了。  


       倒了一杯酒,在微風的陽台上,愜意地躺在那紫籐架下的躺椅裡,小酌一口。葡萄酒的澀味褪去的時候,齒頰留香。  


       慢慢的酒意上來,他們也開始慢慢的向我走來,看到他們,遙望月亮,千年依舊的那輪月亮,不由感歎「杯中清影迎暗月,台幾獨自收淚掩,回望舊事難湮滅,憂思悄潛入心田」…  


       不久,龔習離開了公司,老闆有些微詞,但是老闆說:「天下間,無外如此啊…」。  


       商場和官場,從來就是一場精彩的話劇,誰離開誰都是獨角戲。誰都是這場戲的角。人人都是棋子,就看你在哪個棋局。執棋者,只有一個,那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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