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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皚皚的永寧山,刺眼的陽光照的有些眼睛痛。
 

       於是我把墨鏡帶上,一步步走過護陵河,走過神道上,我走在中間,想像著他的靈柩一步步的前行的沉重。
 

       這是一個都沒有人的冬日,比起上次來,我更加享受這樣的寂靜,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寂靜的日子。
 

       那些窗欞斑駁的厲害。我一個人慢慢的走在裡面,相機一個角度一個角度的拍著過去,在那殿內供奉的四爺和皇后的牌位。看著那個畫像,我連舉起相機的勇氣都沒有,就靜靜的看著。看到他的御扇圖,那年輕時候的他,我想起現在的尹征。
 

       兩人在我眼前交替,重疊。
 

       走下那拐角的樓梯,上面是環繞寶頂的通道。來到那個寶頂的濕漉漉的下面,那裡的瓦簷已經陳舊的不行。我知道,只要打開這裡,就是四爺最後的地方。
 

       如果可以化成一縷青煙,是不是可以穿行而過?那些高聳如天的松樹,把他輕輕的攬在胸中…
 

       有兩個年輕人剛剛從寶頂離開,女的問:「你說,雍正為什麼不葬在東陵,要自己埋在這裡…?」

       「誰知道啊,這皇家陵墓都是講究得很呢。」

       「你說,這死後,和誰埋一塊最好啊?」

       「別烏鴉嘴,快走。」男的摟住女的,走了。
 

       我從背囊裡把東西拿出來,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沒人來了,這樣的冷天。

       相機先收好吧。

       嗯,葡萄,放果盤裡,開水沒有就放茶葉在杯子裡面吧。把酒擰開,先倒了一杯在地上,算是祭奠吧。不禁有些莫名,他,是去哪裡去了?真是奔著輪迴去了的嗎?想到這裡不禁苦笑。
 

       還是喝酒吧,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他已經喝過了,我慢慢的喝。天空開始下雪,在那葡萄上落下片片雪花。抬著酒杯慢慢的喝一口。先是涼涼的,然後在內心點燃溫暖。


       「四爺,上次我來看你,今天是你生日,又來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應該不寂寞吧,皇后陪著你。」
 
       「我知道。你輪迴了,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我也知道,你為了找我啊,受盡折磨。

         我也知道你已經不怪我了,那個簪子啊,就是第一個你送我的那個,我找到了。」


       邊說邊從脖子裡拿出來,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說完,我給自己再倒上一杯酒。
 
       「我寫給你的信,你應該也是收到了的。唉…相思相望不相親…如今卻是

         一人一墳塋,一人一杯酒。相思無寄處,恍如南柯夢…」
 

       「四爺,還記得你去德妃那裡回來我把你灌醉了嗎?那夜我一個人照顧你。我知道,十三,那時候的我,是你的脆弱,你知道我的脆弱是什麼嗎?我的脆弱就是我在那個時候,不敢說你的未來,而今,我面對那個『你』,我不敢說出那些過去。」
 

       「多麼滑稽的人生啊…呵呵…」,繼續喝酒。靠著那個門廊,坐在那裡,天空的雪花慢慢的開始堆積,好像我的情感一樣,慢慢堆積,慢慢的凝集。
 

       「可是四爺,你知道嗎?我現在我不認識你了…真的…如果你看了我最後給你的信,你應該知道我的心的。」這時,我有些恨孟婆。
 

       雪花在飄,慢慢的飄,下吧,下吧,把我的思念都悄悄的放上那寶頂。

       讓他的靈魂甦醒吧。

       有些喝多了…
 
 

       尹征看著張曉走了,他沒說啥。

       但是他看出她的不開心了,因為有過照片的事情,所以陶澤今天的事情,也是習慣思維,他相信張曉,但是總覺得不開心。
 

       忙的差不多了,那些藏品天洋已經安全帶回了北京 ,一口大氣終於從胸中喘出。
 

       他拿出手機給張曉打電話,手機關機,他覺得自己昨天的表現過了。
 
       「嗯?!生氣了?」下樓開車直衝她家,才到大廳看見那個胖保安,「咦?你沒去易縣,張小姐昨天就走了。我還以為你們小兩口去旅行呢。」
 
       尹征一聽,「她去易縣了?!」
 

       他想起和張曉的那次見面,自己給她拍了照片的那次。自己傷到她了,他有些後悔,有些恨自己。「她一定是上西陵去了。」這麼冷的天,他想著就著急。
 

       趕快跑去拉開車門,就往易縣趕過去。
 

       冬天的路上周圍是積雪,車裡是暖暖的,到了西陵。
 

       尹征停好車,抓了車上的一塊紅色毛毯,就往裡面跑,他跑過橋,跑過神道,跑過石碑。一路的奔跑,心想:「她會在那裡嗎?她在嗎?」又掏出手機試著打,還是關機。
 

       他到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路上就開始在下雪了。
 

       忽然在大紅門,他停住了腳步,這裡,這裡不是自己的陵墓嗎?自己上次來時並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陵墓。但是而今,他僅僅是知道,這是自己的墳塋。他來過這裡好幾次,包括上次見到張曉。
 

       他忽然凝重的看著那雪花飛舞的紅色牆垣,熾烈的紅色,那石頭,滄桑的灰白。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悲涼湧上心頭,她在這裡,是為了看望過去的自己?
 

       他在心裡,問自己,問這個曾經的王?我!為什麼要葬在這裡?曾經無數史書說,葬在這裡是因為自己篡位無顏見祖宗。自己沒有任何記憶。但是,他不知道那個墳塋裡是不是有著死去的張曉。
 

       他問自己:「如果這輩子死了,和誰葬在一起?」他開始害怕,拚命的往裡面跑,手裡的紅毯子在雪花中,那麼熾烈,那麼如火,在天地間燃燒。
 

       到處看沒有,想起她曾上去寶頂,他開始往那裡沖,在寶頂下面,看見她在,在那裡自己倒著一杯酒,慢慢的喝一口。嘴裡喃喃的說著:「是,我當時不想埋在地裡,怕難聞,怕蟲子咬,讓他們把我火化了。」
 

       尹征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他心裡的那種難過不能描述,不能傾述。心想:「那時候的法令禁止的不允許火葬的,違者是要治罪的!他們是誰?誰敢?!」
 

       看著張曉繼續倒了一杯酒,「來,我喝完這杯就回去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噢,天哪!今天是我,就是那帝王的生辰,而自己的生日也很快就要到了。」尹征慢慢一步步地往下走去,右手還纏著紗布,手裡的那塊紅毯子顯得如此刺眼,頭髮上,肩膀上全是雪花,有的已經變成了水珠。
 

       張曉聽見了腳步聲,抬起頭來看見了他,她喝得有些蒙了,「四爺,四爺」,每叫一聲,他的左肩膀就開始劇痛,他咬著牙忍住,這樣的痛,才讓他感到真實。
 

       他走過去,拉開毯子包住張曉,那臉已經是冰冷,手也是冰冷。她的樣子是喝的有些多了,眼角是眼淚。
 

       尹征一把抱住她,「是,我是四爺。」雖然他現在是尹征,這有什麼關係呢?前世的自己,一定是如今世一般的鍾愛這個女子的。
 

       「四爺,四爺」肩膀疼,鑽心的疼。「在…我在…」

       緊緊地摟著張曉,忽然靠著他的張曉抬起頭來:「你不是四爺。」

       「是…我是…都是…」雖然疼,他堅定地看著她說。
 

       他乾脆一把把她摁下還坐在那裡,緊緊摟著她坐下。什麼話都不說。

       她就這樣靠著他的肩膀上,有些迷糊,有些清醒。
 

       尹征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墳塋,他問張曉:「如果啊,只是如果,我死了,妳願意和我葬在一起嗎?」

       張曉迷迷糊糊的說:「我,哪裡有那麼幸福,生,和你曾經同衾,死,也未曾和你同柩。」
 

       尹征傷感的說:「我不記得了,但是如果依照我的性格,妳在哪裡,我也會葬在哪裡。」
 

       「昨天,對不起。曉曉。」尹征對張曉說。

       「我只是去查那些高仿的製作者的,真的。」張曉聽見他叫自己曉曉,明白是尹征,終於給他解釋。

       「你的手還疼嗎?」張曉問尹征。

       「沒事,一點小傷。」

       「疼嗎?」

       「不疼,疼妳。」
 

       張曉握著他的手 ,想起那天那杯潑灑在他身上的茶,和被他生生壓碎的瓷片。
 

       張曉開始抱著他哭,飲泣聲中,那些雪花將百年來,兩人支離破碎的點滴粘連起來,然後靜靜地落在地上,堆積。
 

       尹征在漫天的雪花中,看著那蒼松高高在天,他摟著張曉不由感慨,人生百年,縱然帝王,也有放不下的前塵舊事,何況天下蒼生。他開始慶幸,這一世他只為找到前世的愛人,去兌現那個承諾,雖然不記得什麼,但是足夠了…


       他問自己:「前世是否二人合葬在此處?是否今生二人緣起此地?」
 

       那些雪花,也一片片的飄散在永寧山上,如同塵土一樣,飄散在大地上,親吻著大地,覆蓋著,堆積著,融化著。。。
 

       那百年前的塵曾經在他的手中揚起飄落在永寧山,

       那百年前的寸寸相思在她的魂魄返回之前,流連在永寧山每一個角落。

步步今生-09塵t  




 

塵緣-費玉清

塵緣如夢 幾番起伏總不平 到如今都成煙雲
情也成空 宛如揮手袖底風 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

繁花落盡 一身憔悴在風裡 回頭時無晴也無雨
明月小樓 孤獨無人訴情衷 人間有我殘夢未醒

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嚐盡人情淡泊
熱梅心換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獨向寂寞

人隨風過 自在花開花又落 不管世間滄桑如何
一城風絮 滿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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