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在灰濛濛的大風中恍如一個飢渴的人,不停的追攆著那些積雲,終於今天早上開始落下難得的第一場春雨。開車在去公司的路上,開著雨刮,那雨一絲絲的被捻落,滑下。
 
   
       最近忙著把唐允川的那筆錢設立基金的事情,讓我忙的很累。不由得懷念起余菼和 Scott,還有那個可憐的寶寶,希望他們在天有靈,保佑這事情順利,也算得償 Scott 的心願。
 
  
       這一刻,我一點都不再討厭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死了,余菼也死了。而是因為我覺得,我更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
 

       尹征應該在一直的忙碌著他的招標被廢的事情,我好幾次想問,他都很巧妙的不讓我知道,讓我專心基金會的事情,我也不再想問,但是無數次在心裡,想起。一個詞,「坦誠。」我和尹征之間算坦誠了嗎?我和四爺,曾經我做到坦誠了嗎?無數個問號在我心裡,我開始仔細的審視我所有的所有…
 

       「我寧可要醜陋的事實,也不要謊言…」這句話在我腦海裡,轟鳴的回想著…
 

       春節那天在朗豐父母家裡,說起現在都不寫春聯,而是去買了。我驀然的想起那些在宮裡的日子,那一天無論是康熙也好,他也好,都會給那些大臣們,寫「福」字的…
 
 
       吃飯時候,看著有一絲難過深深的藏在尹征的眼睛裡,他一直在心裡深深的藏匿著他對天洋的疼,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兄弟。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除了盡最大的力氣去幫助和安慰之外,開始在心裡深深的痛惜尹征,天洋,朗豐,他們在慢慢的變成我的親人。希望他們從此平安,平安就是福……
 

       到了辦公室,先去老闆那裡打了一個照面。意外的發現辛安安來了。她看上去氣色不錯,站在他爸爸的辦公桌前面,「安安,妳好些了麼?」我上去輕輕拉著她的胳膊。
 
       「好多了,平時身體不錯,所以恢復的很快。」安安穿了一身非常好看的黑色羊毛裙,領子上別著一個月亮的胸針,「這個胸針真好看。」我說。

       「是嗎?當時在國外買的。」


       這個胸針,我想起來那個草原上喜歡月亮的心如朗星的女子,她說過,她最喜歡的就是月亮,想起那個在紅綢孔明燈升空中,為愛翩翩起舞的敏敏。


       「張曉,張曉…」安安在叫我。

       「哦…」我回過神微笑的看著她。

       「張曉來了啊。以後安安就安排在外聯部,她需要鍛煉鍛煉,妳
多提點她。」老闆欣慰總算女兒要來幫他了。

       「別這麼說,安安那麼聰慧。假以時日,一定不錯的。」我說道。

       「嗯,哪天她像妳一樣沉穩。我就放心一半了。」

       「爸……」安安開始撒嬌。

       「好了,好了,去吧,我有事。妳帶她去各個部門轉轉。」老闆邊說邊看看我們。

       「老闆我們走了啊。」我和安安走出來。

       「怎樣,妳那事情?」我悄悄的問她。

       「我,我到處找不到賈旭。」安安有些沮喪的看著我。

       「手機呢?他在北京住哪裡?」

       「我一個人不敢去找。我害怕。」安安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看著她,心想:「她一定是不知道的,賈旭被德懿的那腳踢了之後,估計是害怕了。」

       「沒事,改天我陪妳去,好嗎?」

       「唉,多謝妳。」

       「咱倆還這麼說話?」我瞅著她看看,有些嗲怪的看著她。
 

       她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去各個部門轉轉,在那樓道裡,我想起十三和敏敏,忽然明白感情,真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人的那種暗香淒美,如夜空中明月照耀下的梅花,暗香四起,但是無人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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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尹征的辦公室。
 

       尹征昨天拿到了這兩個瓷器,讓陶澤從倉庫抬出幾個那批高仿,放在閣樓的大桌子上,他雙手抄在褲兜裡,一個個的看,抓起放大鏡再看。他想到一個人,或者能幫他過眼看看。
 

       拿出手機給準備給張曉打電話,但是他按了一半號碼就停下了。想想,他直接給辛寰宇打了電話。
 

       「辛老,我尹征啊,最近好些了嗎?」

……

       「哦,我弟弟恢復的不錯,謝謝您。是這樣的啊,您老有空嗎?我想請您幫我過眼幾個東西。畢竟太重要了。」

……

       「好的,好的。我馬上叫人去接你?哦,您來我這裡?好的,我等您。」
 

       尹征下樓把張曉送他的杯子也拿了上來,放在陽光下的那幾件東西,在陽光之下,剔透的綻放著優雅的光澤,讓他有些恍惚的以為在博物館的某個角落,時空感瞬間在陽光下模糊起來。尹征有些分神。
 

       他的手機響了,還以為是辛老到了。接起來一聽,是上次他給法國夥伴做的那些圖集,不知道怎麼回事的被國內一家雜誌社知道了,要請他幫忙拍幾個單獨的專輯,說是在法國見過他的拍檔了。
 

       「好的,好的,那把內容和要求發我郵箱,我安排一下攝影計劃。」尹征放下電話,繼續在沙發裡,呆呆的看著那幾個東西,右手放在鼻子下面,雙眼就是一雙鷹隼的矍鑠,為什麼張曉不告訴我?難道她知道什麼?這絕對不可能?這事應該一定和康家有關係。
 

       陶澤急急忙忙的進來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是嗎?真快。」

       「你接著往下走。老林那邊怎麼樣?」

       「老林說有些眉目了,今晚過來。」陶澤說道。

       「去吧。」
 

       辛寰宇到了,「哎喲,尹征啊,你這個地方不錯嘛,登高望遠的。」

       「您老過獎了,來,這邊請。」

       尹征遞給辛寰宇放大鏡。「這幾個是上次調包的狸貓,文化廳的人一直不重視,我就自己留著,想著也是可以留作培訓用,這兩個是我發現了一個地方,去訂來的,我眼拙,您能幫我看看嗎?」

       「哦?我先看看。」辛寰宇滿心疑惑的彎下腰,舉著放大鏡,細細的看。

       「給我一副手套。」


       尹征趕快遞給他。他翻起大雅齋的兩個碗一看,有些吃驚,看著尹征。

       「真是難以分辨。如果不曾得見過珍品的人,一定走眼。」辛寰宇說。

       「是啊。但是您老發現沒有,這些東西明顯不是一次做的,但是無論從瓷胎,還是色澤,遠遠看上去有一種相似的感覺,神韻非常相似。」

       辛寰宇退後幾步左看右看。「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是覺得,彷彿就好像一家人在那裡站著。各不相同,但是有那麼幾絲是一樣的感覺……」

       忽然辛寰宇停住看著尹征:「難道你已經找到做這批瓷器的人?!」

       「我想應該是的。」

       「那,你應該趕快告訴公安啊。」

       「可是這不能成為證據的啊。辛老。」尹征擔心的看著他。
 
       「那倒是,就算請到最好的古董鑒賞師,也不好一定說就是同樣的人做出來的。而且你知道,和你說個故事,元青花瓷,佳士得在拍賣前一個多月,就要把圖錄出來了。圖錄才出來,還沒有拍賣,景德鎮的仿品就已經出現了。可見現在仿的速度有多快了。人家只是剛出圖錄,還正在巡展,景德鎮就把假的造出來了,所以仿製非常普遍而迅速的。因此你這些個被他們仿製那些真品,也不足為奇啊……」
 

       辛寰宇有些老辣的看看他。
 
       「來,您老先來喝茶。」方雲已經沏茶送來放在桌子上,悄悄出去了。

       「我認識物理所和硅酸鹽研究所的幾個人,他們對於古瓷器的鑒定有一些經驗,你這個不涉及文物,但是需要取樣,就要敲碎來進行分析的。不過,這樣的鑒定最好是權威機關是委託,這才符合政策。」

       「多謝您老幫忙,我會把相關情況給有關部門說的。」

       辛寰宇喝了一口茶。「對了,上次啊,看你的網站,對你的宏大計劃,老夫心中很震撼,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麼,改天有時間,帶著張曉來我家裡坐坐吧,我今天還有事,要先走了。」

       「啊,那真是太辛苦您。太不好意思,讓您老跑一趟。」尹征有些覺得自己沒有太細心的一絲歉意。「不用,你自己也很多事情要忙啊。」
 

       尹征把辛寰宇一直送到樓下,目送他的車子離開。自己才慢慢上樓。

       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吃東西。肚子餓的嘰嘰咕咕的叫著了……
 

       剛轉身,前面經過兩個老太太,提著買的菜邊走邊說:「這老話說啊,春捂秋凍。明兒是立春了。我可不著急脫棉襖。」

       「我也不脫棉襖,得捂著…呵呵」…
 

       尹征一下子愣在那裡,他飛奔上去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拿出來那個錦囊,明黃色的綢緞上面,絲線就那麼繫著,這麼簡單的繫著,是繫著什麼?
 

       回來出了那麼多事情,他幾乎忘記了這個錦囊,忘記了老和尚的兩杯水,到底是什麼?還有十幾個小時,他就可以打開裡面,知道是什麼,他卻擔心了,有一絲害怕了。他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放好錦囊。在心裡告訴自己:「等,靜等。」
 

       他上閣樓了,給樓下打了電話。讓方雲給他送點吃的上來。

       不一會,方雲來了。「尹總,牛奶和麵包,行不?你得按時吃飯,別太拼了。」

       「謝謝。」尹征接過來,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對了,方雲,讓妳辦的事情,怎麼樣?」

       「差不多了,就等了。」

       「好,等我告訴妳,妳就去辦。」

       「好的,尹總,我先出去了。」

       「去吧。」
 

       打開郵件,看到剛才打電話要拍攝專輯的郵件。他仔細看完郵件核對了時間,拿起電話,趕快給故宮自己認識的人聯繫。
 

       「喂,劉老伯啊,我是尹征啊,這不過年都沒過去給您拜年,您哪天在啊,我想過去看看。」

       「哦, 你又有項目了啊?」

       「是啊,前段時間家裡出了些事情,沒來得及去給您拜年,正好一起補上。」

       「嗯,那你明天過來吧,來了幾個新人,順便介紹你認識。」

       「好的,好的,謝謝您啊,劉老伯。」

       「不謝,不謝,現如今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好,我明天過來。」
 

       放下電話,尹征到樓下讓他們準備器材,和明天要帶去的設備。
 

       看看手錶,他開車直接去醫院,好幾天沒看到天洋了,他心裡掛著天洋,那天晚上,只有弟兄二人的時候,尹征拉著天洋的手,終於自己沒有忍住,低著頭眼淚落在了天洋的手上。

       「哥,別這樣。你這樣,我還不得去撞牆死啊。」

       「不是,就是覺得你受苦了。」

       「哥啊,老話說的好,這人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上次追唐允川的時候,我就差點掛了。這次之後,才明白一家人平安,比什麼都珍貴啊。那天我昏迷之後,看見了大伯,伯母。我爸,我媽。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有哭的有笑的。還有一個小女孩拉著我的手,叫我『爸爸』。醒來之後,驀然對生命有了一種全所未有的感覺,那就是珍惜現在比什麼都強啊。」

       「真的?!」尹征有些吃驚。「我去美國的路上,在飛機上遇到一個和尚,還送了我一串佛珠,他要了一杯水,我也有一杯,喝的都差不多,他問我兩杯水,哪一個更多,我就沒悟出來是什麼意思,呵呵。」尹征低著頭,笑笑。

       「水?哪個多?」天洋問。「參不透。」他搖搖頭。
 

       尹征手機響了。他擔心影響別人,給天洋示意他出去接電話,天洋點點頭。

       「喂。」

       「阿征。我查到了,那兩個人是從香港來的,他們前段時間還打算從一家裝裱書齋收幾幅古畫,但是被咱北京一個老收藏家截住了。」

       「哦 ,那人挺厲害的嘛。」

       「是,據說是北京書畫很厲害的一個人,姓辛,辛苦的辛。」

       「啊!」尹征心想:「居然是他。」

       「那,那兩人的名字聯繫方式有嗎?」

       「我找人摸到了。」

       「行,你給陶澤。改天聯繫。」

       「好的,我活多,先掛了啊。」

       「嗯,回見……」
 

       放下電話,尹征站在醫院樓道的頂端,看著外面今天剛剛下過雨的天空,一絲絲泥土的味道在風中撲面而來,他把手機揣在懷裡,嘆了一口氣。立春,立春。


       「君無戲言。君無戲言……」可是自己為君王時是什麼樣子?

       那個女人是張曉嗎?

       那夢中為何自己如此傷心?
 

       本來這次美國回來,他想求婚的,但是無奈中那麼多的變故,他不忍心在天洋如此受難時候,自己還有心情去考慮。

       「大哥…大哥…」有人在背後叫他。

       「唔?」他轉身,看見是朗豐提著保溫桶站在身後。

       「怎麼不進去啊?」

      「哦,我出來接電話。小豐啊,妳別壓力太大,經濟上有大哥的。等天洋回復了,爭取趕快的站起來。」

       「大哥,別擔心我,我現在是他的依靠,我要比他堅強,他才會強。」

       「嗯。」尹征心裡有些酸酸的感覺。

       「宸宸好嗎?」

       「好,挺好的,就是擔心醫院老帶孩子來不好。所以我沒帶他來。」

       「對的,對的。」

       「走吧,進去吧,大哥。」

       「嗯。」
 

       兩人進去了,尹征看看時間不早了。「天洋,小豐我走了,明天還有事情。」其實他想起去張曉那裡看看,好幾天不見了。「去吧,去吧。開車小心。」


       尹征走到醫院停車場,上了車,給張曉打電話。

       「在哪呢?」

       「上班呢,正準備下班。」

       「我今晚去妳那,好嗎?」

       「好啊 ,你想吃什麼?」

       「隨便。」

       「嗯,等你啊。」

       「好。」
 

       在黃昏的路上,路燈一盞盞已經開啟,雖然天空還有灰濛濛的雲朵,那些燈看著也不是那麼明亮,但是它總是照亮那些迷途人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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