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裡住了二十多天之後,尹征一直惦記著清之夢的事情,他固執地要求出院了。醫生給他做了檢查之後,就特別交代他不能吸煙了,而且讓他經常要吹氣球恢復。張曉忙著回去上班,就是下班也匆匆往醫院趕。看她兩頭跑的有些疲倦,他看著眼裡,記在心裡。
 

       陶澤開車把他接回了家,好在公司就在一棟樓裡,這也是他最喜歡的,不願意在路上消耗太多時間。回到公司,他看著那個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家,明亮的玻璃將外面的陽光折射進家。那陽光是如此的透明,溫暖,站在那落地玻璃前面,他不由得感慨能有這樣的一個女人的味道,彷彿看見她在忙碌收拾著的身影。
 

       看看手錶,他抓上手提下樓去公司看看大家,然後才準備上閣樓。雖然時隔才兩三個星期,但是彷彿好長時間沒有工作了。


       還有些不舒服,想咳嗽時候,他總是盡量忍住,擔心傷口。方雲說她已經把公司的煙灰缸什麼的都依照張曉的吩咐,收了。其他幾個她也一一叮囑不許在公司抽煙。他知道了就會心一笑。沒有說什麼。
 

       前幾天老嚴他們已經把莊主和窯哥的案件匯報給了他們的上級,希望盡快清之夢得以著手準備,時間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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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去機場送走了辛安安,在機場哭成那個淚人的辛安安,我看著她。

       「安安,我不認為逃避去面對是最好的方法,妳爸爸真的很需要妳。」

       「我知道,可是,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媽媽因我而死。」安安難過的看著我。

       心想:「唉,沉重的枷鎖從來來自自己的內心,放下了這一把,還有另外一把在等著你。現在的人,躲著沙土裡的人,很多很多了。」

       「安安,要看開一些,妳就當去旅行吧,哪一天想回家了,就趕快回來。我會幫妳照顧妳爸爸。」
 

       送別,無論對誰都是傷感的,裡面害怕的應該是不知何時相見。
 
 
       我在公司看著大家給老闆開歡送會。靜靜地抬著一杯飲料,站在遠處,我看著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一夜白頭之下,他是淡然接受了的,也是一個強者啊。畢竟面對親人的死去,活著的那個人沒有選擇,或者活著的這個人更加美好的活著是對死者最美好的回憶,因為畢竟還有一個人記得兩人之間的愛情。
 

       他似乎更像一隻蒼老的鷹,但是他為了讓他的小鷹飛得更高,寧肯折斷翅膀也不管的。公司如江山,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也不知道我下步會到哪裡。前途迷茫這四個字,總是不時地會跳出腦海,點撥我一下,然後又躲回去。
 

       尹征今天出院了,下班我得趕過去。昨天媽媽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因為過年沒有見到我,他們都挺想我的。我忸怩半天說,要是回去,得兩人一起回去。聽著媽媽在那裡似乎按捺不住的高興,問了我好幾次時間,我就說沒定,沒定。公司最近事情很多。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淡淡地看著周圍那些人對新上任老闆的趨炎附勢,這樣的事情,我真的見得多,自然不奇怪。原來是「辛」天下,現在是「勞」天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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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德懿在把和羅穎公司的很多合同處理完之後,總算他的公司業務理出些眉目,現在沒有了大嫂的庇佑,凡事都要靠自己的他,也覺得吃力,如今嫂子一瘋,人走茶涼的事情每天都在他和龔習出去回來的談話中,無數次上演。他也明白這就是人和人的玄妙。每次都勸住了龔習,但是自己一個人時候,他有些厭倦了這樣權錢交易的生活,覺得不是自己想做的,想要的。
 

       那個培訓班結束之後,他接著報了夜校的班,興趣所致帶來的樂趣,讓他欣喜,讓他開始癡狂。總覺得每次看見那些東西,就沉迷很久。
 

       這天他和幾個同學在等著上課,有個人在翻看報紙,對另外一個人說:「乖乖,你看看現在的官太太們,收受賄賂,都是古畫,你看這幅,明代的哦。值錢不少啊」

       另外一個人說:「咦?這幅畫我在哪見過?看著怎麼那麼眼熟呢?」

       「別吹了你。你看過,這不就報紙上有嗎?」

       「不是,不是,我想起來了,老林的書齋,對老林的書齋。我上次去在那見過。」


       德懿本來在低著頭做筆記瞟了一眼標題。心裡一驚,還有自己嫂子的照片。

       下意識的他湊過去看:「在哪,我看看?」

       他一看那畫,問邊上那人:「不是吧,你怎麼會見過?!」

       「不吹牛,我在老林那裡見過,他修補的,真的,騙你是孫子。」

       「哦,哪個老林?」

       那人說:「老林,你都不知道啊,咱們這行的名人,一個化腐朽為神奇的高人。」

       「哦,能找到這人嗎?」

       「容易。」那人給了康德懿一個地址,問他:「怎麼?你要去找他補畫啊?」

       「…哦,是啊。」德懿回過神來。他在想:「老林會不會知道什麼?送?舉報?」
 

       幾天後,他一個人開著車找到了老林的書齋,他停了車,進去。

       「這位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嗎?」老林的助手出來了。

       「哦,你們這裡給補畫嗎?」

       「補。」

       「你是林師傅?」

       「不是,我是他徒弟。」

       「師傅,有人找你。」
 

       老林出來了,「哦,先生要幫忙啊。」

       「有個朋友想補畫,我來問問。」

       「你把畫帶來我看看吧。」

       「好的,改天我再來。」


       他走出門一摸沒有煙了,他去對面買煙看見一個人進了那書齋,這個人他在聽證會見過。是伊皇公司的,好像是尹征的助手。叫陶澤。他帶著墨鏡,撕開煙殼,抽出一支煙點燃,看著陶澤和老林相熟的樣子。他心裡聯繫著,清之夢,預展,文物失竊,廢標。那煙在嘴裡苦苦的刺激著他的胸腔。難道,這事情和伊皇有關?報復?

       問號一個個敲打著他的頭顱。
 
       開車回去之後,他安排了一個人盯著那個書齋。
 

       這天他在辦公室忙著。
 
       手機響了。是張曉!

       「喂,老小,最近怎麼樣?」

       「還行。妳呢?有空嗎,一起吃飯。」

       「那你過來吧。」

       「好的」

       德懿希望能從張曉那裡找出線索,而張曉想請德懿幫忙。
 

       餐廳裡,張曉問他:「老小啊,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說吧。」

       「能帶我見你哥哥嗎?」

       「幹啥?」

       「呃,你知道伊皇公司的那個標對他們太重要了,但現在文化廳不讓他們做了,你哥哥能幫忙嗎?」

       德懿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低著頭吃飯。


       「我就是想請他幫忙,因為你知道嗎,那些盜取文物仿製的人就是上次你帶我去易縣那個瓷廠的人啊。開始我還以為你和他們有染。前幾天公安的人抓了他們了。他們還殺了兩個小夥計啊。」
 

       德懿心裡那種震驚,臉上完全的不可置信。怎麼大哥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那是誰主謀?!」

       「那人就是唐允川,不過死了。記得你幫忙找工作的那個女的嗎?就是他的戀人。叫余菼,我們原來都是一個公司的。」

       這事德懿早知道了,他沒做聲,就吃飯聽著。


       「那,找我大哥沒用。」

       「不是吧,他是副廳長,怎麼的那些處長都聽他的。」

       「那,我試試吧。」
 

       德懿對於張曉的事情,總是盡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或者心裡他真是在乎這個女人,雖然她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


       「我給大哥打電話,只有妳去辦公室找他了。這畢竟是公事。」因為他不知道大哥會怎麼樣,這個事情和他康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或者這就是康德懿學會了世故,學會了商場的太極,他懂得分寸之間的力道。

       「好啊,謝謝你。」

       「不謝。」

       「辛安安走了嗎?」他問張曉。

       「走了,你怎麼沒去送她呢?」

       「我和她不太熟啊。」德懿說著笑笑。「她走前給我電話了,謝謝我,請我有空照顧她父親。」

       「唉。」張曉長嘆一聲。

       「妳嘆氣什麼?」

       「一個女子走那麼遠…」

       「是啊,說不定我哪天也去飄泊天涯,多爽。」他開玩笑的說。


       「你,你嫂子怎麼樣?」張曉小心的問她。

       「就那樣了,還能怎樣。」德懿有絲不知該往哪裡發洩的憤懣。
 
       張曉沒有說話,就靜靜的坐著,眼裡充滿了同情和悲傷。


       兩人吃完飯,禮貌的告別。德懿遠遠地目送張曉離開,轉過了樓角,自己才轉身離開。他給大哥打了電話。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才說張曉有事情找他。康德嗣知道德懿一直的心思,出於對德懿的那種兄長的寵溺,他說:「妳讓她來找我吧。」
 
       德懿馬上給張曉打電話,告訴了她大哥的手機和辦公室地方,讓她自己去找。

       他不能說是清之夢,不然大哥會不高興,但是不幫張曉,他又覺得過意不去,人總是自己把自己在矛盾中隱匿。
 

       德懿的手機響了。
 
       「那個書齋和伊皇公司關係好,嗯,他們經常兩個公司互相有來往。好的我知道了。」德懿放下電話,心空蕩蕩的,面對著人來人往的寫字樓。他給原來羅穎公司的助理打電話,那些人能留下的都去了他的公司。
 
       「問你個事情,給我嫂子送畫的人,你認識嗎?」大家都知道那幅畫是壓垮羅穎公司的稻草。

       「見過,是羅總常去的那個會所的人帶著來的。是個男的,等我問問落實了。看能不能找到。」

       「好的,你抓緊時間。」

       德懿希望不是,但是又覺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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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嚴到廳裡匯報了所有的案情之後,大出意外的得到副廳長的高度表揚。領導問到那筆錢,老嚴趕快地說:「這錢是因為唐允川的老婆的遺囑和兩家的家屬委託的,您說的那個公司是辦理者,這錢按照法律,是人家私有財產吧。」

       副廳長說:「我們只要破案。那些事情,交給法院去辦。小嚴,不錯啊,多虧你回來,不然我看那個隊長,也就抓抓小偷得了。」

       「呵呵,謝謝領導誇獎。」

       「趕快整理所有卷宗,看看還遺漏什麼。審訊加強。」

       「是。」

       「關於那個伊皇公司,你怎麼看?」

       「這個瓷器的樣本,就是多虧他們找到的,不然我們根本沒法破案,而且他們沒有作案動機,關鍵是交代的人,從來沒有提到,信息不對稱來說,符合無嫌疑邏輯。」

       「嗯,當然作為當事人,他們著急,自己去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以後這樣的情況一定要避免。」

       「還是領導想的周到,我一定轉告。」老嚴心裡對天洋 ,對尹家兩兄弟是心裡有感激的。

       「注意保密。」

       「是。」

       老嚴走了。這一次,公安的副廳長沒有知會文化廳。因為他在報紙和內參上看到文件了的,讓他知道該怎麼做。
 
       立場對於這個職位的人來說,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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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德嗣並不知道文化部的郭副廳長已經單獨的召見了幾個下屬的處長,嘍囉有好幾種,一種叫死黨,不多,一兩個就夠,另外一種叫朋黨,也還行,最怕黨羽,因為一旦落難,那些羽毛扎死你。畢竟人最畏懼的除了死亡之外,權也是一種畏懼的。所以,他依然還是該忙什麼忙什麼,但是自己妻子出了那樣的事情,廳長他是不想了,但是很多時候,衝浪上去,等你不想上去的時候,就一定要下,而且是急速的下。
 

       他每天就是上班,中午一定打電話給家裡的護士問問羅穎的情況。然後下班,很多應酬他都推掉了,除了金石和茶藝,他依舊最愛的除外。他似乎有些順應現在的狀態,不想再去摻和太多,畢竟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他覺得自己沒有明白的太晚。羅穎的情況一天天好起來,他有些欣慰。
 

       手機響了。

       「喂,哪位?」

       「哦,是張小姐啊。」

       「我?那晚上妳去上次我們去過的那個會所吧,今晚有個金石沙龍,正好我要過去。」

       「嗯,不謝,晚上見。」

       放下電話,他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手裡依舊把玩著那塊雞血石。溫潤血紅的那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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