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征和辛寰宇到了郭副部長家裡。
「尹征啊,不錯啊,辛臥龍厲害啊一眼看出你這個人才。」郭副部長大笑著說。
「你別老叫我臥龍,老郭。」辛寰宇有些不悅。
「老同學,我說的可是事實。當年讀書同學都說你是臥龍的啊。」
「你啊,三國看得…嘿嘿…」
「我和你說,也就是和平時期,要是早個幾百年,你可是治國之才。」
「你現在才是治國之才,我就是一個老師。」
「你就謙虛吧你。」
「來來來,尹征,喝茶。」
他心想,哦,原來兩個老小孩是同學啊。真有意思。他笑笑沒有說話。
「尹征,聽說你圍棋不錯,和我殺一盤?」老郭一點都沒有架子,讓尹征有些吃驚。如此位高權重的人,他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越是有學識,越是有地位的人,越是看一個人的品行德行的,因為才學易得,德行難修。
「好啊。」
辛寰宇說:「你們聊吧,我今天晚上還有課。我先走了。尹征過幾天帶著張曉來我那裡吃飯,我現在是孤老頭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啦。」他離開了郭副部長家,司機在外面等他。
「我們一定來。這個週末就去。」尹征心裡有些難過,想起已經逝去的雙親,如果父親健在,和這個老頭也是差不多年紀。
「郭副部長,您請。」尹征拿起裝著黑子的棋盒遞給了郭副部長。
「尹征啊,你怎麼看那些受賄?」郭副部長先拿起黑子落子在棋盤。
「國家國家,先國後家。國之根本,在於官廉民安。」
「不錯。有見地。」
兩人靜靜地下棋。
「你那個文物追索的事情,我很支持,上次辛寰宇就說過你的想法了,聯絡外經貿部,那些外國公司要是想跟我們簽訂合同,政府直接干預收買回來,用合同換回來。好主意啊。」
「那也是我們中國現在強盛了,圓明園被劫走的一百五十萬件文物,在十八世紀推動了英美文物市場無恥的繁榮。如今我們以愚公移山之心,點滴溪流必成江海。」
「對,好。」
「本子裡的受賄名單,需要找相關人員來核實,這個事情就交給我吧。」
「嗯,感謝您。」尹征心裡對這個老人充滿了敬意。
「你的清之夢,放心去做吧。我支持你。」
「我會竭盡全力。」然後,尹征在棋盤上緩緩地落下一顆白子。
兩人繼續緩慢的下了半天。郭副部長忽然發現不對了,他捏著棋子在手裡看了半天。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看尹征,又看看棋盤。
「你?!簡直難以置信。你居然下出『一子解雙征』的招數,『引征』之手本來就已經非常難得,可是你卻一子解雙征,險中求生,高招,的確是高招。」郭副部長完全不敢相信,這個在諸多棋譜裡記載唐代首創的圍棋招數,今天居然在自己家裡和一個不是專業圍棋的後輩下棋時候得見,不由得萬分感歎起來。
「尹征尹征,好一個『引征』啊,你居然可以一子早早就佈局在那裡,解開圍堵絞殺的兩片棋子,讓人措手不及啊。」
「我因為執白,搶先手已經沒有先機,就只能佈下這子。這樣的佈局,不是大舉獲勝就是慘敗,的確是險招,不過我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冒險了些。」尹征謙虛地回答。
「不錯,不錯,再來,再來。」郭副部長興致很高,繼續拉著尹征下棋。
尹征讓他贏了後面兩盤,他和老人下棋,一般都不全力,畢竟陪著他們玩的意義更加讓他體會到那種自己已經沒法體會的父子的感覺。
兩人走回客廳,繼續喝茶。郭副部長夫人非常賢淑,看見客人來,就是茶點水果放好,就回自己房間了。
「對了,辛臥龍說,有一筆錢你從國外轉了回來,是怎麼回事?給我細細說說?」
「那筆錢是我預展期間文物失竊案當事人之一唐允川的海外資產,我費了很大力氣從國外轉回來的。因為他太太和我太太是原來公司非常好的朋友和同事,結果他們全家命隕此事,夫妻雙雙自殺,自殺之前給我太太留有遺書,委託我太太將其捐贈。但是我想為他們全家立一個基金,用於文物修繕和贖買。也算告慰他們全家在天之靈,救贖之前的過錯。」尹征慢慢地講述給了郭副部長。
「是這樣的啊…唉,可惜了,英美國家對我們文物的瘋狂掠奪使更多人陷入這樣的罪惡行徑。那這筆錢,目前是在公司嗎?」郭副部長耐心的問。
「對,我已經通知財務凍結,希望能得到政府支持,目前我記錄在案的很多文物,我公司將很快成立文物追索部門,開始行動。過程是非常艱難的,因為他們一直以各種理由拒絕合作。流落的文物如果沒有詳實的佐證和資料記載,來證明現擁有者是通過非正常渠道取得。那根據國際文物法規,一個國家要追回本國海外流失的文物,必須要提供文物被盜搶的書面證據,通過外交途徑或國際刑警組織啟動法律程序,向這些文物的當前持有者索回。如果沒有,依照法律程序索回幾無實現可能,國際法規的原則大多無法執行到位,實際操作非常困難,追討流失文物的前景並不樂觀。」尹征認真地回答郭副部長。
「是啊,2000年某著名拍賣公司不顧中國國家文物局的反對,以「商業行為」為理由,拍賣圓明園海晏堂前噴水池在鴉片戰爭中被掠奪12生肖水獸頭中的虎首、牛首、猴首,後來被我們的一個企業公司巨資拍回。2006年,子龍鼎,此鼎被認為是遭盜掘後走私出境的,但出土情況不明,如何流落海外也缺乏準確記錄。情急之下,中國官方只好動用專項資金以近五千萬元人民幣從香港購回國寶。這條路,你會走得非常非常艱難啊。」
「這條路我既然選擇了,就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尹征堅定地看著郭副部長。嘴角露出剛毅的決心。
「現在提出文化興國,今日的中國無論在政治經濟都把文化推到歷史的巔峰,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靈魂,如果只是經濟強盛,我們尚不能算世界強國啊。這次把文化提到如此高度,那對我等文人來說,是一個機遇,也是挑戰啊。」郭副部長感嘆地說。
「對。如此遠見的確讓人振奮,我輩定當竭盡匹夫之力。」尹征被郭副部長感染了。
「放手去做吧。」這一錘定音的肯定,已經讓尹征的棋局活了。
「好,那我先告辭了。」尹征看看手錶時間晚了,起身告辭。
「嗯。改天還來陪我下棋啊,這好久都沒下那麼痛快了。」
「嗯,好的。」
尹征出來開車回家,給張曉打電話。
「曉曉,妳在哪?」
「我,快到你那裡了。」
「那妳等我一下,別下車啊。」
「嗯。」
「一會見。」
這兩個人同時為了一件對他們來說,私利幾乎沒有,但是卻是如江河一樣的大事,他們如同兩杯清水,先在一起,然後開始融進大江大河,他們開始匯聚更多的溪流,江河,為那奔騰的華夏文明,他們是最最開始的漂流者,勇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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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美國的詹姆斯收到了尹征的郵件之後某天,一個人在書房,蘇珊進來問他。
「Honey ,已經很晚了,還不休息?」
「唉。」
「為什麼如此嘆息?」
「我收到了征的郵件,他真是一個犀利的人。我一直和他十多年的交往,覺得他真是一個不簡單的中國人。他的公司將全面開始追索中國流失海外的文物。雖然只是開始,但是我…」
「親愛的…我很早就和你提過…但是你…」
詹姆斯抬起手,蘇珊止住了話音。
「征是一個非常 nice 和值得人尊敬的學者,你也是。」
「蘇珊,那天我把消息給雷諾說了,他在那裡震怒說,中國不具備文物的保存條件和環境,以及先進的科學技術,任何一件回去的東西,都有會被二次毀滅的可能。他說,中國那讓人心疼的十年,如果不是因為在國外,這些人類財富都會灰飛煙滅。」
「親愛的,我知道,可是,你要知道,種在自己院子裡的花,自己知道它長的什麼樣,需要多少水,要不要施肥。對嗎?」蘇珊非常溫和地看著詹姆斯。
「哦,親愛的,那些可不是妳的花草。」詹姆斯溫柔地拉過妻子,在臉頰上輕輕一吻。
「那是他們的花草,不是嗎?」蘇珊看著他,「你如果沒有征,你知道他們是什麼花嗎?哪裡來得嗎?」
「妳忘記了我的家族。親愛的。ok ,我們不談這個了,走吧,休息了。」
「好的,親愛的。」兩人關了燈,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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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征開車到了家門口,看見張曉的車子在另外一個地方,他下車走過去。看到她在車裡已經睡著了。他輕輕地敲敲玻璃,張曉睡眼朦朧的醒了。打開車門下車,夜裡的春風還是有些冷的,她不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尹征趕快摟著她:「走吧,回家。 」
「哦,你回來了啊。那麼晚,你得吃藥啊。」
「好。」
到了尹征的住所,尹征洗完澡出來,去房間找了東西,走出來看見,他的藥和水張曉都放在了桌子上,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著。
「妳幹啥?」尹征問。
「我給你煮點梨水,對你的肺好。」她轉身看著他。
尹征拉著她的手,把一把鑰匙放在了張曉手中。
「這是家的鑰匙。」他深情地看著她。
她拿著鑰匙,看看他,沒有說話,就是微笑地看看他。
「你什麼時候有空?尹征」張曉問他。
「最近都太忙,妳知道五月二十日的啊。場地,會展,已經夠我累的了。怎了?」
「我,我想問問你,想不想去深圳?」
「怎麼?想我帶妳去潛水了啊?」尹征故意不點破張曉,想看她怎麼說。
「這個,我春節就沒有回家了,想要五一黃金周去看看他們,你要是願意的話…」
「哦,原來是讓我去看望丈母娘。」尹征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張曉看看她,臉都紅了。
「好好,不說了。看日程吧,一定去。非去不可啊。這個可是去見我的皇太后啊。」
「你啊。趕快吃藥。」
「我喝完就吃。對了?妳晚上幹嘛去了?」尹征問。
「我,去找了一個朋友。你呢?」
「我今天見了個辛寰宇的老同學。今天和他下棋,老頭棋力特別精湛,我被逼的沒辦法,下了一個我從來沒出過的招數。險勝第一局。後來給老頭贏了兩局。」
「你就去下棋了啊?」張曉似乎對他下棋到很晚才回來有些不解。
「是啊。」尹征看看她。
「你身體要緊,要注意休息的。」
「好,聽妳的。」
尹征喝了一口梨水,淡淡的甜,淡淡的果香。
一切都在那甜甜的梨水的味道中,彷彿看見那春天漫山遍野的花,無邊無際地風,把花香吹開在田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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