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已經停了。  


       夜色裡的萬家燈火在遠處,而心裡的燈火如豆如星,尹征在沙發上換了一件T恤,一條運動短褲,打開電視看著。打開陽台的門,一股涼風捲簾而進,他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儘管他平時不太抽煙,除非工作很累。  


       聽見門「吱呀」的一聲,她已經出來了,他把煙頭掐滅,放在陽台上的小茶几的煙灰缸裡。關上陽台門,正準備進來。張曉從浴室裡出來了,帶著眼鏡。面容有些發白,穿著他那件咖啡色的休閒襯衫,那褲子太寬大了,如若平時裡看見,一定會忍俊不禁。但是他就看著她很單薄的身體,心裡就會隱隱作痛,「別著涼。」  


       張曉的神色寧和許多,緩緩的抬眼起來看著他,「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他看看她:「妳睡吧,睡我的房間,我睡在客廳。」他已經把床鋪都收拾好了,一個毯子放在了沙發上,他的房間,進來就是光腳的,舒適而且每個空間都那麼恰如其分的給人愜意的。但是此刻,他和她都是各有心事的,無人會想到這些。一個想問個究竟,一個是不知該何去何從的?  


       張曉說:「嗯」,順著尹征指的方向,走過去,她一個人靜靜的推開臥室的門。尹征站起來,進去幾步過去幫她擰亮檯燈,看看她,然後出去了。他一個人在客廳裡坐著,雙手反背枕在腦後,倚靠在沙發上,自己在躊躇要不要去問問她,自己能為她做什麼呢?他迷惑,能感覺張曉不是那種重名利,虛榮的女子。  


       他有些不放心張曉,站起來,走到了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他剛才把房門留了條縫,想著可以聽到她,如果叫自己,他能聽到。看見張曉和衣而臥,眼鏡和手機都放在床頭櫃上。看上去已經睡著了,他不想打攪她,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她,她的下巴,真好看…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了呢?      


       其實,這是三百年後,兩個人再次輪迴相遇的一個夜晚,曾經的多少柔情似水,憐香惜玉,已經早在點滴中流逝的一乾二淨,唯一留下那些獨獨殘存在張曉心裡,殘片一樣的回憶,四爺難道已經在陵墓中,靜靜的,靜靜的,沒有了任何聲息…


       在時光的面前,誰還能認識誰?  


------  


       這是一個對我來說殘忍的夜空,終於我的痛苦撕開了我的胸,思念狠狠的碾碎了我的矜持,在一個似乎要走進我的心,但是又無法開啟我心門的人面前。


       我很累,他曾經輕輕在門口探望我能聽見腳步,但是我不想睜眼,想睡去,什麼都不想。我在夢中,心中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看到我的衣服都已經燙熨的平平的掛在椅子邊上,我感到他另外一種細心,一種關心,外面是尹征忙碌的聲音,他應該是在做早餐,輕身起來,穿好衣服,把被子和衣服都疊好,感覺我身上有一種男人的味道,在被子裡,枕頭上的一樣…  


       拉開門走出去。
  

       「起來了?」他給我一個鼓勵的笑容。「吃東西。」。坐在餐桌邊上,吃東西。


       我一直問自己,生活和愛情為得是什麼?或者真是他曾經和我說過的,要我為他生兒育女,是他最大的幸福,這就是一個帝王最普通的願望,但是於他,於我,卻是那麼的奢侈的。  


       吃早餐的時候,我低頭,眼裡有些酸酸的。  


       「走了,送妳上班,車子下午我讓他們去給妳開回來,送給妳。」尹征提著包,找鑰匙和我下樓了。我不太說話。  


       回到公司上班,包裡是昨天在海關核對的數據,我很糾結該怎麼辦?送給老闆嗎?未必我知道是誰在暗裡發貨,財務不知道,但是已經付費。而且我最疑心的是發什麼貨品?  


       我決定把所有包括深圳公司的發貨單子細查之後,做最後的決定。想好了,自然心情放鬆許多,在那裡埋頭幹活。中午隨便吃了些東西,余菼問我:「姐,今天妳怎麼沒開車來上班啊?」「壞了。」「妳男朋友對妳真好。」我沒有回答她,笑笑而過,「他算我的男朋友嗎?是嗎?」問我自己。沒有答案,或者在我心裡,他一直是一個不是普通朋友的普通朋友吧。  


       下午正幹活,累得七葷八素的,起來去沖咖啡。剛走到茶水間,聽見裡面低聲的在議論著什麼「Scott的老婆說是要來了,他可是老闆的紅人…就是…張曉…那…不是。不是,聽說Scott 是老闆的接班人…」…下意識我走的慢的一些。


       「咱們以後還是少說話,多幹活…」  


       我走了進去。小杜和娜娜笑笑「張姐,休息啊。」兩人抬著杯子走出了茶水間。拿起一個一次性咖啡杯,我機械的沖咖啡,腦子裡,飛快的把他們的話整理了一遍,公司究竟發生了什麼?Scott 是老闆的接班人嗎?老闆難道這久的愁眉就是因此所致?」  


       這個和我查驗到的那些事情,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掛著的手機叮噹響了「我給妳送車子。5點接妳下班。尹征」。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趕快去把整理的那些數據,備份在我的閃盤上,公司歷年的數據我這裡是最全的,或者是源於我的平時作為一個小白領,兢兢業業的緣故吧。  


       五點鐘下班,余菼很快的提著包快步疾走。我說,「幹嘛呢,去約會呢?」「我沒人接下班啊。」小姑娘笑瞇瞇的走了。我把包收拾好,走出了公司大門。  


       尹征已經在那裡等我,他沒開他的車,在駕駛座上抽煙等著我,他戴著墨鏡的樣子蠻帥的。四爺也很帥的,當然依照今天的標準來說,他比較酷。不過都是他登基前了,後來的四爺是我有些陌生的一個帝王。  


       他朝我招手,經過一天的調整,心情好些禮貌的笑著走到我的車子,坐到副駕駛。「謝謝啊,尹征」,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胳膊,「沒事,別客氣。」  


       發動車子,正準備走,Scott 的車子開出來了,因為車很多,他車窗慢慢打開,我看見了裡面坐著的余菼,尹征也看見了Scott,兩人對看一眼,互相錯車,一個前行,一個往另外一個方向前行。  


       「去哪?」尹征問我,「吃飯嗎?」「嗯」「能去妳那吃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吧,顯得我真是小家子氣。」說「去吧,我不想任何人,再次踏入我的最後的領地,那是我給自己留的地方…」  


       「嗯?」他轉過來看著我,似乎覺得我有些奇怪。我輕歎一口氣,「…嗯…」  


       車子在下班的車流中,混跡到了眾生裡面,驀然想起一句話,前幾天我在查看因果輪迴的,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回今世的擦肩。」在心中細細的回想,和他的見面,博物館,清西陵,故宮…  


       轉頭看看在開車的這個人,他一直在那些充滿我回憶的地方出現。


       難道,這個世界,真是有輪迴,而他真是輪迴後,喝了孟婆湯的四爺?我開始有些許動搖…他看我盯著他看,「怎麼了?」他問我,然後繼續開車,轉彎。  


       鼓足勇氣,「尹征…」

       「嗯」

       「你相信穿越嗎?」


       現在世面上,網絡上那麼多的穿越小說,電影,這個問題應該露出任何破綻的。「信。」

       「…為什麼?」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繼續開車。「存在就是合理」。

       「那…你信輪迴嗎?」

       「不信!」

       「為什麼?」

       「為什麼要輪迴?我要生生世世都要和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家人在一起。所以,不輪迴。」

       「…呃…」我沒有說什麼。  


       聽他說完,也不無道理,反正我也沒輪迴過,想著晚飯,吃啥好呢,我都經常是吃盒飯。快到家門口,我說:「我去買點菜吧」。


       「車上有些了。」我想著,原來他是早就預謀的啊。車子到了樓下,他把車子停好,我從包裡拿了鑰匙,我和他上樓,他提著一包吃的,還有菜和水果。看得出他是精心去選過的。  


       兩人進了電梯,時空是一種物質,是一種介質,它把你的一切,粘連隔離,或者是鑄印。  


       我看著電梯裡面,他映照在不銹鋼板上的輪廓,不是很清楚,能看得出來,他也在看著我。。電梯停,啟動,我就看著邊上的人出,進,而我在角落,他在我的邊上。人來人往,這就是塵世,驀然我很後悔離開四爺,他總說我任性,想到這裡,十四他就寧可手握聖旨,未曾想聖旨是一把雙刃劍,一邊真正的割裂了我的四爺,一邊真正割裂了他們兄弟手足…  


       「叮噹」電梯到了,我走出門,在包裡拿出鑰匙,他提著東西站在我的後面。我打開了門。  

       「進來吧…」「啪」我把廳燈打開,他站在門口。

       「…妳一個人住?」

       「嗯」他放下東西,我說:「抱歉啊,我一個人住,沒有你穿的拖鞋,介意嗎?」「不介意。」

       我說:「我來吧」

       「嗯,廚房在哪?」他把東西提著進去了。說完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太會做菜的」。

       「沒事…」  


       他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西服,已經脫下掛在衣架上,細條紋的暗花白色襯衫,顯得有些華貴但是不輕浮。他捲起袖子,「我能做什麼?」我放下手裡的菜,洗洗手,說:「你去看書,看電視吧。我給你先沏杯茶」。  


       我拿出茶葉才發現,是那日買的太平猴魁,於是想到那個茶杯,他從來沒當面說過,就是說過「甚喜歡」,想到這裡,我開始鼓勵自己,試試,心裡有些狡猾的想,我就試試他…  


       把茶杯裡的水沖好後,他在沙發那裡坐著看電視,抓起我的那本曾國藩的《治心經》,看得津津有味,我把茶杯,輕輕的放在他的面前,心裡很緊張,手心裡都有汗的緊張。他抬起來,細細的看看。回眼望我,給我一個欣賞的笑容。拿起茶杯,拂去茶末,他淺淺的抿了一口茶。對我說,「好茶。」  


       很失望,但我沒表現出來,禮貌的微笑後我回到廚房去撿菜,反正,冰箱裡有些半成品,做一頓飯對我這樣的吃貨來說,還是容易的。不免有些少少的失望,但是這也是正常的,我的四爺,已經在西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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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張曉轉身去做飯,尹征看著她的背影,嘴裡的茶翻出一絲絲苦味裡回味中的甜蜜。  


       他心裡開始翻湧,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衝動,一種熟悉的,但是自己無法明瞭的感受,特別是那茶杯在手裡,喝下一口茶時候,人的感覺裡五種,有的人總是對有些是很敏感的,他覺得自己和張曉是那麼的有緣分,感覺深深的被人知曉了心意,心裡不再是孤獨的,希臘神話說過,人,最初生下來時候本來就是男女同體的,但是神懼怕這種無懼的愛的力量,所以把它們分開了,只有他們彼此找到,並且真正知曉,面對面,完全徹底的交心,那麼才可以恢復神給予的神力—愛。    


       他決定要靠近她,一定要靠近她…這是一種男人的以征服為起點,以明心為條件的舉動,他在心裡告訴自己愛上這個女人了…他站起來,走到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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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子在哪買的?」尹征站在我身邊問我,

       「自己做的…」我很淡的說。

       「嗯?!」

       「是,我請朋友幫忙做的」 在撿菜的我,頭也沒抬的說,但是感覺得到他的好奇。

       「北京?」

       「嗯」

       「你懂瓷器?」

       「不太懂」。他沒說什麼。  


       尹征心裡詫異,一個不太懂瓷器的人,居然能在現代複製出如此精美的康熙年間的湖水綠?!狐疑,狐疑的看著張曉,於是他不再說話。  


       很快飯菜做好了,兩人圍坐餐桌,我給他盛了碗湯,想起和十三,和胤禛一起吃飯的情景,心裡有些傷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就怎樣?誰都要那的不過是那一粥一餐。  


       「喝湯吧」,他拿起湯匙舀了一口,表揚我的手藝「沒看出來,妳手藝那麼好」

       「隨便做的,別見笑」。他看著我的房間。

       「妳喜歡古玩?」

       「不…」

       「那妳家裡那麼多擺設」

       「玩…」我低頭吃飯,「自己隨意啊,隨便吃點,很感謝你幫我那麼多」。  


       他沒說話,繼續吃菜。  


       尹征想著,這杯子張曉自己有,她送了一個給自己,女人的心思,總是難捉摸的。  


       想到這裡,他伸出左手慢慢地握住了張曉的拿著筷子的手,他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深深的看著張曉,她有些侷促,想掙脫。但是沒成功,他也不管,就是這樣的使勁的握住,張曉抬起眼睛,第一次,那麼近,那麼靜,看著這個和她那從來未曾有一張畫像,卻在她心裡深深鎖住的那人的長相如此像的一個人,她在心裡問,他是誰?他是誰?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一個心裡滿是悲愴的疑問,一個心裡是期許的心疼…  


       張曉想從尹征眼裡看出什麼,但是沒有,尹征想從張曉心裡看出欣喜,但是也沒有… 

 

 

  

對望-林志穎

像一顆千里外的星光
我們只能對望
相信愛不會說謊
只是分開收藏

我等候的願望
總是失望
像流星耀眼卻會墜亡

你的愛的力量
如何飛向
遙不可及的遠方

遙遠的星光 只能凝望
你是否一樣
會把愛掛在心上

滿天的星光 就算給我
一千個願望 我只想換你
(一直)陪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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