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假期,終於在康德嗣的幫助下,余菼到了一個他朋友的公司做分店副經理,主管財務,工資比現在好很多,而且還有房子住。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內心真是很感激老小,後來我還特別送了他一個皮夾,算是感謝,被他數落我半天,說他幫我不是為我感激。
這天我正在培訓接替余菼的新助手,Scott 衝了進來。「妳算怎麼回事?」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助手知趣的關門出去了。看來是為了余菼離職的事情,估計他以為是我把余菼開了。
我心裡還一肚子火沒地方發呢,但是之前我答應過余菼,絕對保守她的任何信息。所以我冷淡的看看他,抬起杯子喝咖啡,然後抬眼望著他。
「好,妳給我記住,別怪我。」我看看他,冷漠的走過去打開門,「不送。」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那眼睛毒的我看得見仇恨和蓄謀。我淡然在他身後關上門。深深的倒吸一口冷氣,接著去把助手找回來繼續工作,我沒有理由為這樣生氣或者憤怒。
不久就終於爆發了最大的一次衝突。
財務半年度結算時候,核銷銷售部的費用清單的時候,很多都不是正式發票,我拒絕給予核銷,數目很大。驚動了老闆,中午財務和銷售兩個部門和其他在公司的高層全部緊急會議。討論如何處理,我在會上堅決要求銷售核銷依照公司規定,得罪了一大幫人。
老闆如同燙手山芋一樣,臉黑黑的看著我,也看著看上去也是面容疲憊的Scott,我想我把他對余菼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帶著情緒的放進去了。心裡想,:「你真不是個東西。」想著我從眼鏡後面,冷冷的看著Scott,他也冷冷地看著我。就和我倆前世有仇一樣,老闆最後拍板,各自處理一半,沒啥好說的。
我那一半我好解決,看你Scott 怎麼處理?!看著他,心裡想,:「你就一點不愧疚,看你得意猖狂。」
可是事情遠遠沒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會議之後,老闆找了我過去,解釋了很多票據和公司目前的運營情況,讓我一定想辦法。否則稅務一旦查驗,很麻煩。
「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真是以我的專業資質為代價的。」吃驚地看著老闆。老闆說「妳也別擔心了,今年之後我會另起爐灶,妳跟我一起走吧,業務方面,銷售副總監也走的,所以,不擔心沒妳飯吃。」想想這裡應該也不是久留之地了。但是我想到了那些海關的單子我決定前往海關一趟。掌握更多的東西,然後我就可以尚方寶劍在手,斬妖除魔也無所懼了。
第二天下午,核銷數據基本落實後,我交代助理盡快完成核銷手續,然後驅車趕往海關。
開著車,在積雪初融的北京,到處仍然是一片泥濘,但是絲毫掩蓋不住春天要來的氣息。余菼在那邊上班很舒服,聽她給我電話說,她就是做帳,說部門的人,都很關照她,看來康德嗣真是有能耐的。
秋天她就該做媽媽了…每次去看她都那麼幸福,心裡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對Scott我更加痛恨…
也是,一個追求仕途的人,必定有更多追求仕途的人與之為伍。
到了海關稽查處,帶著名片給了他們的處長-尹天洋。
簡單說了公司委派我來查查情況,他和他的同事們交換了一下眼色讓我非常奇怪。「張曉同志,妳們公司的貨單目前我們不能給妳,包括驗檢單子。我們還在處理中」。
「為什麼?」尹天洋說「目前不方便給妳透露。但是我們一定會依法執行,秉公辦理的。」
我說,「這個我怎麼回去給公司交代啊?」尹天洋看看我的名片,「妳是妳們公司的財務副總監,為啥妳要來查驗海關這塊的業務?」心裡想,這人真是厲害。
「公司專門委派我來的,就是公司發現有些財務上的誤差,所以想核實一下。」「哦,是這樣的啊…」他拿著我的名片,不看我,看名片,心想,:「那片子有什麼好看的?」
其實是尹天洋也想乘機瞭解一些情況,於是就說,「這樣吧。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聊聊,看看我能幫妳什麼忙。」。
尹天洋是那種心智過人的,那麼年輕就做到處長,沒有能耐那是不行的,黑白兩道都得給他些面子的。我看他這樣的態度,心想,:「也好反正不急在今天拿到。」「好啊…相請不如偶遇…」尹天洋看看我。
問我:「開車嗎?」
「開。」 他給我了一個地址,讓我開車去那裡。我接過來看看。應該不遠,還行。
於是下樓開車。手機響了。「張曉。我,尹征」。
自從上次退還玉手鏈不成之後,很長時間我們都依賴電話短信交流,大家誰都不提那個手鏈的事情。
「妳還好嗎?」他問我,「很好,你怎樣?」
「還行。我最近要出差去美國,大約三周以後回來。妳自己保重啊。」
「好的,你也多注意安全。」。我們就像兩個不見面的老朋友一樣,既不親近 ,也不抗拒,但是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不見面,或者我們都怕見面。
尹天洋在他的車裡接到了尹征的電話「我去美國,三周。」
「好的,路上小心。」電話掛了。
他哥最近忙的要命,那個展覽是大哥的心力之作,自己都無數次去搭手了,因為沒人可以像他那樣知道尹征要什麼樣的感覺,什麼樣的東西。畢竟這是大哥的夢想,也是自己的夢想。
我和尹天洋一起來到一個海關附近的小餐館,裡面的人似乎和他都很熟絡。
「尹處,來啦。」他點頭,
「嗯,今天我請你吃飯啊」。
他豪氣地說:「不行不行,哪裡能讓妳破費,我來我來。怎麼有女人買單的道理。。」
「也好,那就欠你頓飯啊。下次我請。」
「夠爽快。這家的菜不錯的。」
「是嗎?」說實話我很久沒有如此輕鬆的出來吃飯了。「那好啊,今天有口福了。」
「喝酒嗎?」
「一點點,一點點。」想到明天是週六,應該可以喝點。
「不過我要開車回家的。不能多的。」
「怕什麼,我找人送妳回去。」
「啊,是哦,你們穿制服的,是比較厲害些。」尹天洋用手指點點我,「妳,冒犯國家公務員哦。」
「不敢,小民就是仰慕啊,仰慕。」。說完,我想我自己很久沒這麼開懷的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的談笑風生了…
「妳喝白酒還是啤酒?」尹天洋問我,「我,可以喝點點白酒,當然前提是有人開車送我回家…」說完我看著他。
他拿出手機「喂,張科長,你等會到老蔡的餐廳幫我送一個人回家啊,我給你電話。」看來安排好了,今天可以喝個痛快了。暗自得意,等會乘機問問我們公司的那些事情…
這家的菜真的不錯的。酒已經滿上,
「來尹處長,我敬你。」尹天洋說,「看不出來啊,妳還真能喝白酒。」
「一點點而已。」酒過三巡,在酒精的侵襲下,我想起了十三,那個若果不是出身在帝王之家的人,想必也是能建功立大業的人。
我和尹天洋說:「曾經我和一個特別好的哥們,男的,也經常去喝酒,我們常常可以喝一個晚上,在草原上喝酒,雪夜暢飲,談古論今。」
「哦,是嗎?」
「是啊。」
「有人問起我們倆人。你知道我們對他們說什麼嗎?」尹天洋抬起酒大喝一口。。「此事無關風與月…」
尹天洋一口酒就噴了出來:「問題是這句詩的前半句是,『人生自是有情癡』啊…哈哈哈…」
我長歎一聲:「是啊。所以啊…『離歌且莫翻新闋, 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陽花, 始共春風容易別』…問題是我和我的這個哥們,怎麼說呢,就是不來電的那種的…」。
只見他仰頭大笑,我趕緊的解釋:「你別笑啊,真是只為真心。」
「男女之間能做到如此,福分的啊。」他回答我。
「對了,尹處啊,我們公司的貨是不是很嚴重的啊?」乘他喝酒高興,探探虛實。「嗯,怎麼說呢?」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對妳真重要嗎?」我點點頭。
「目前在驗檢。」心裡一驚,他問我:「和妳有關嗎?」
「怎麼說呢,不能騙你,如果是壞事呢,一定不是我做的,我也沒那個膽子,但是我要知己知彼…」
尹天洋望著這個看上去心無城府的女子,如此信任自己,居然連公司的情況都說了。就道:「我也不和妳拐彎抹角了。妳們公司最近都在我們的查驗範圍內。」話已至此,我知道不能再問了。
「來來,喝酒,我很久沒和人這樣的痛快的喝酒了,對了,你的帽子能給我看看嗎?」
「幹啥?」他奇怪地看著我。
「我這是第一次看海關的人的帽子…」他把帽子遞給了我,我看看那國徽很是威嚴的,我拿著在腦袋上戴了一下,太大了…還給他。一邊嘟噥著說,:「我媽還說的真對:『頭大耳朵肥,不當官就做賊』」。
他沒聽清楚:「什麼?」「哦,我說你的帽子還真大。」
「妳在公司工作多久了?」
「我啊,好幾年了…」
「聽妳口音不是北京人…」
「不是,我是新疆的,不過我到處跑,口音已經就四不像了…呵呵…」。
「習慣北京嗎?」
「還行,反正,小時候在新疆呆的。」
「那你呢?」
「我地道的北京人。」
「那你為什麼進海關了?」
「我?」
「我小時就想浪跡江湖啊,比如做楊過啊,行走江湖。」我一口酒就噴出來…
「哈哈哈…呵呵,過來先把手拿來,我砍了一隻再說。」二人開懷大笑,舉杯共樂。
「妳也喜歡金庸嗎?」尹天洋問我。
「當然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妳最喜歡哪一本?」他問我。
「我。。倚天屠龍記,和神雕,當然碧血劍也不錯。」
「看來妳我二人是有緣啊…我也最喜歡神雕,喜歡楊過。」
「小女子喜歡是喜歡楊過,不過你沒聽說嗎?一見楊過誤終身啊…」
「哈哈哈哈…」
心裡想,楊過和小龍女雖然歷經磨難十六年,終於還是得以見面,可是我呢?
罷了,罷了…昨日那種種,於我有時候真是南柯一夢,夢中無論醒來不醒來,都沒有意義了,因為我本來就一直在我和他的夢中…
已經好久沒有如此開心,有多久,記不清了,不知不覺喝到了黃昏,尹天洋要了我的手機號,我也留下了他的手機號碼,兩人互相約定改日還要喝個痛快。
他的屬下來了,開我的車送我回家,有些迷糊,但是還算清醒,看著路邊一閃而過的路燈,讓我想起宮裡的宮燈,也是那種柔和的黃色,讓人舒心而放鬆的黃色…
真是奇怪,人要是開心呢,酒怎麼喝都不會醉哦,要是有心事,真是一喝酒醉,我不要酒來解我千愁,我之千愁無人知,無人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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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征在航班上開著電腦寫東西,他這次要去美國華盛頓的美國國家博物館,它的董事會由美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副總統、參議員、眾議員和多名非官方人士組成。是世界最大的博物館體系,它所屬的十六所博物館中保管著一億四千多萬件藝術珍品和珍貴的標本。這次他要去見的詹姆斯先生就是和裡面的多名人士非常熟悉的,而且有著非常深厚交情的一個中國通,他一直致力以中國文化的推廣和交流。他和尹征認識很多年了,那是他第一次來中國,他需要一個懂中國文物和文化的年輕人,而他的翻譯推薦了尹征。
人和人的交往,可以很必然,也可以很偶然,他想…
當他開始著手這個龐大的工程和計劃的時候,就提醒自己,這是一個沒有人嘗試過的計劃,他幾乎是每年都要有幾個月的時間,專門的來做這個計劃的籌備。終於有所眉目了。不禁自己由衷的開心,想那天他告訴天洋,展覽資金基本解決的時候,兩人激動開心的樣子讓他難忘。
敲打了半天,長途旅行很累,他闔上電腦按下了呼叫空乘的按鈕。不一會,一個空姐過來「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嗎?」「我想要一塊毛毯。謝謝」。
蓋著毛毯,他閉上眼睛養神。腦子裡想著張曉,很久沒有和她見面了,他怕她哭,每次看見她哭,而自己也不知道哪裡做的不對,但是一看到她的眼淚,自己心裡就會抽抽的疼,那是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體會。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但是心裡的那種絲絲牽掛,如影隨形。
那天下樓,車庫的保安說「尹總,有個女孩子,就是上次見坐你車的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昨天在車庫裡哭了半天,我也不敢上去勸啊…」他拿著車鑰匙在那站立了好幾分鐘,她怎麼如此,究竟是何種原因,讓她自己總是在隱忍著自己。他沒有再去找她,怕她哭,但是他牽掛她,所以,他發短信,打電話知道她的存在和平安。但是心裡想見她的那種渴望,如螞蟻一樣在骨髓裡慢慢爬行。
他想著,等他回去之後,去見見她。渴望著的心情,讓他好比一個沙漠裡孤獨的行人一樣,但是他心中有綠洲…
多年以後-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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