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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天的飛行,尹征感覺非常累,因為要倒時差,過去的三周他馬不停蹄的奔走在華盛頓,終於把展覽的展品目錄,展品合作,雙方的備忘事宜發郵件回公司,讓幾個助手他們開始做前期的幾個預案,並且負責和相關單位去接洽。  


       但是他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畢竟工程和責任都太大了,光是聯繫場地,會務,策劃,市場,還有保安這塊,就夠他操心的。  


       微明的家裡,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一條睡褲,光著腳坐在地板望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除了偶有的那點點燈火看不到任何東西。  


       明天張曉才能回來,彷彿隔了幾年不見一樣的想念。看著地板上的電腦,電腦的桌面是張曉在太和殿的那張側影,從來他未曾嘗試過,會如此情不自禁的思念,愛戀一個人,那種感覺似乎他很久之前就認識她,和她在一起,自己會那麼的快樂,但是看著她總是鬱鬱的樣子,自己會那麼難受,他更加迷惑,想知道為什麼的那種慾望,折磨著他很久了。  


       桌子上放著那幅早已裝裱好的天洋給他送過來的畫。這次她應該不會拒絕了吧。


       這清冷的春日深夜,別人都在夢鄉裡,而他卻清楚明白的在時差的作用下,用這私有的時間,來想念一個女子…  


       那天在詹姆斯祖上華盛頓郊外的大房子裡,外面積雪紛飛,詹姆斯一家非常熱情,留他住下。詹姆斯祖上就非常喜歡中國文化,他把家傳的很多照片都找出來給他看,很多是清朝末年拍攝的,他還允許尹征翻印回去參加此次展覽。  


       在文化的世界裡,沒有敵人,沒有權勢,沒有地位,只有美,只有燦爛,或者這是尹征最後選擇攝影作為自己最愛的職業的原因之一。  


       他總是認為,感受在心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你分享的,攝影就是一種只能用心去體會,和畫畫一樣,那種意境和感覺就算是同一樣作品,每個人看到的都不同。他喜歡在心裡構築他對世界,對人的理解。圖片是最好的東西,勝於文字很多很多。  


       老詹姆斯家是傳統的蘇格蘭佈置和飲食,他們家是從瑞典移民到美國的蘇格蘭人後裔。在詹姆斯家裡小住的幾天裡,他給詹姆斯和幾個詹姆斯請來的關心這個展覽的人,上了一堂他們稱為最為生動的瞭解Qing Dynasty的課。他們還希望尹征以後可以把展覽辦到美國去。隨後他得以看到很多那些流落海外,目前存放在這些私人手裡的,康雍乾年間的瓷器和古畫等很多真品。
 


       看著這些的珍品,他就只能拍照了,他心裡五味雜陳,心裡一邊拍,一邊遺憾的痛心。拍完後,他在冰天雪地裡,站在院子抽了支煙,許久才平靜下來。  


       在臨上飛機之前,詹姆斯的兒子雷恩,特別的趕到了機場,遞給了他一大個紙袋,一定又是老詹姆斯給他的禮物。雷恩說:「我父親說,這是給你的。」他還沒來得及看,謝過之後,他放在了隨身的包裡。老詹姆斯經常送他禮物,他站起來去整理資料,把那個紙袋放到了床頭櫃裡面。  


       他強迫自己睡了,不然白天他又開始犯困。關燈。睡覺。  


       他特別奇怪的夢見自己在寫寫畫畫的。邊上有人磨墨,還有人送茶…  


       睡了不多一會,他醒了,再也睡不著,起來去洗澡,出來感覺精神好了很多,天還沒亮呢。繼續幹活…  


       他就是那樣勤勉。總是那麼勤勉…他篤信一句話,那就是「天道酬勤」…  



       天終於亮了,他一大早就給張曉打電話,還沒開機。想想,他拿著那幅畫,提著給天洋和朗豐的禮物,鎖門下樓,他開車去天洋家裡。  


       初春的北京,黎明的北京,街道上只有清潔車,太陽還在那山後躲著呢…  


       他開著車窗,冷冷的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氣,彷彿整個肺都舒服了。  


       到了天洋家,用鑰匙開開門,他們還在休息呢,他在外面買了吃的,提著大包小包的。天洋聽見動靜,出來一看:「哦,哥你回來啊。」

       「 嗯。」尹征說,「你們繼續睡,繼續睡,我就回來歇息一會」。其實這裡離張曉住的地方更加近一些,他一刻都不願意耽誤。  


       他把給天洋和朗豐的禮物遞給天洋,「謝謝哥」。

       天洋說「那你自己管自己啊,我得再去睡會」。尹征就這樣在書房裡,熬著時間,打開電腦,他繼續幹活等著打電話給張曉,不時的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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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和老闆的一席談話,讓我一夜都在想 ,到底怎麼辦才好?    


       早上起來一看,眼圈有些熊貓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對自己說:「妳忘了嗎,他和妳說過,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我第一次那麼清晰的,那麼刻骨地體會著這句話,是如此深得刻在我的心裡。想起他最後如此在意,我和八爺的過往,可是,他何曾知道,靈魂只有一個愛人,而他,我的靈魂愛人,卻是棄我而獨行了…  


       鏡子裡的我,還是那個我,但是靈魂已經支離破碎。  


       毅然的轉身,離開鏡子,洗澡化妝,退房回北京。大堂裡七七八八的人,我拉著箱子,Scott 在送老闆上車,回身看我一眼,我和他相視一笑。我報以禮貌的微笑,他是那種勝利的笑,而我是那種漠視的笑。  


       開著車窗,感受著春天的氣息,在陽光裡是那麼的明媚,墨鏡裡的春天,似乎還一絲陰霾,但是很快便被奪人的陽光一掃而去。  


       手機響了,是尹征,「張曉,回來沒?」

       「在路上了。」

       「那我在妳家門口等妳。」 

       「嗯」。


       週末的北京不堵車,我很快就到家了。遠遠的只見尹征手裡拿著一個卷軸,還有一個禮品袋,一個盒子。在那裡等著我了,「他怎麼那麼早?」停車,開後備箱,他過來幫我提著箱子,他遞給我盒子,「妳的早餐-粥。」說完他把所有東西提在手裡就上樓。  


       拿著那盒粥,看著他的背影,如此擔待的一個男人。讓我真的有些動容。隨著他進樓,就在他背後進電梯,看見他穿著一件青色的超短風衣,風衣的衣領豎著,裡面是一件灰白色的羊毛衫,還是那樣的精神幹練。第一次,細細地在心裡看著這個人,他回過頭來看見我在看著他,他也緊緊的盯著我的眼睛看,裡面是奪人的熾熱,男人的眼光,第一次我沒有避開,坦然而微笑的看著他,這個也和我說了,『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人。電梯到了。  


       他把我的箱子提到門口,等我開門。

       「這是什麼?」我把手裡卷軸放在桌上,他正脫了外套,在放我的包和箱子。

       「送妳的。」,我邊脫大衣邊問,「是嗎?」拉開捆住的絲帶,輕輕的將卷軸打開,是一幅水墨玉蘭,看著花朵,我有些驚喜,有些失措,他怎麼總是送我和木蘭有關的東西?轉過頭看著他。

       他問我:「我想妳會喜歡。」

       「畫的真好。」

       「我畫的,因為我最喜歡白玉蘭」。  


       一時間無語也無聲。轉身看著那幅畫,百感交集,但是更多的是悲傷…  


       他走過來緊緊的從背後環抱住我,「淺淺顰眉鎖,那堪秋風落。獨等春雨過,霓裳掩蕊妁。」他輕聲的把那畫上的詩句讀給我聽。「像妳嗎?」我有眼淚在眼裡,沒有說什麼,心裡告訴自己,或者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一種獨有的恩賜…

       「喜歡嗎?」

       「嗯,很喜歡…很喜歡…」  


       二人就這樣站在桌子前,看著那幅畫…




 

水墨的音色-代悦

我是不慎落入世界的 一滴水墨
適合被畫成谷雨時分 遠方的景色
追隨一束月光降落
棲息在一朵菊花旁的山中
在你轉身的時刻
做一抹你拈花的笑容
我是你指尖許久沒有彈起的流水
我是你髮間許久不戴的釵頭鳳
我是你從未寄出的情書裡的稱呼
我是命書裡悄悄溜出的角色

我是不慎落入世界的 一滴水墨
適合被畫成千帆過後 最後的過客
追隨你踏歌的動作
停泊在你蕩鞦韆的院落
在滿城飄雪的夜
做一道你沉默的輪廓
我是你指尖許久沒有彈起的流水
我是你髮間許久不戴的釵頭鳳
我是你從未寄出的情書裡的稱呼
我是命書裡悄悄溜出的角色

我在用靈犀唱和
這滴水墨的音色
用盡輪迴外的平仄
我是你奼紫嫣紅遊園時的驚夢
我是你出將入相戲台上的烽火
我是你一飲而盡時衣袖上的褶皺
我是在天涯盡頭忽現的阡陌
我是你指尖許久沒有彈起的流水
我是你髮間許久不戴的釵頭鳳
我是你從未寄出的情書裡的稱呼
我是命書裡悄悄溜出的角色
我是不慎落入世界的一滴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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