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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我回到了辦公室裡,換著白領的衣裝,白天我是一個攻城的勇將,夜晚我是一個落荒的靈魂。ST拿著一摞報表進來了,我在電腦背後正好在讀他寫給老闆,CC給我的郵件。
 

       「張曉,這個季度財務給我核定的數據有些問題,往年的銷售推廣費用沒有這樣算的,妳是不是算錯了?」心裡想,「你還真是算的精啊…」「是嗎,Scott?」微笑地看看他,「坐,坐…要咖啡嗎?」他眉頭皺著,抬眼看看我,藏著深深的不滿和一絲怒恨,「不了,剛喝過。」「等我一下啊,我去沖杯咖啡…」邊上的余菼忙說:「我去吧,張姐,妳忙…」小妮子,精靈哦… 


       「是這樣的,Scott,在gross margin和net margin的比例裡,公司五大部門基本都能維持在10%-15%,歷年的銷售數據顯示,這個浮動來說,如果銷售費用超過的話,需要調整,我給所有的都做了一個benchmark,理想來說,12%。但是如果要依照過去大半年深圳的25% ,配額給的銷售費用的百分點就太過高了…」說著我打開文件夾,遞給他幾張表。 Scott 沒想到我功課做的那麼細,拿過去看看,沉吟片刻:「妳知道市場競爭很激烈,推廣因為不同的市場份額和基數,很難做的。」我抬起余菼送來的咖啡,然後喝了一口,望著他,他沒有說話,拿著報表出去了。
 

       沒一會後 ,電子郵件的圖標開始閃爍,老闆通知銷售和財務明天下午開臨時會議,心想:「這ST還真是陰啊,也不要緊,反正我有數據在手,說話自有道理。」 「張姐,走吧,去吃飯嗎?都到飯點了?」伸個懶腰,走吧。說著把電腦休眠了。


       余菼被老闆提升了,做財務部的助理,平時裡,她也腳勤手快的,雖說不是那種特別優秀的員工。 

 


       走出辦公室,她挽著我的手,她問我,「張姐,新買首飾啦?」我一愣,原來是墜子滑出襯衫,淡然笑笑…「不是,很久前就有了」。「真好看…」。


       我忽然對余菼有了濃厚的興趣,兩人到了餐廳吃飯。老闆和ST他們很多高管也從另外一個門口也進來了,我抬頭看見余菼的眼睛邊吃飯,邊目送這些經理,我慢慢的咀嚼著食物,抬起茶喝了一口。「張姐,妳知道嗎?好幾個其他部門的人背後都說妳呢?」「是嗎?說我什麼?」 「他們說,妳被車撞了以後啊,變了。說妳過去,樂天而熱情,現在淑女而冷靜…」我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還淑女呢?」


       想起那天喝酒了。雖然心裡有絲絲的苦澀,但是稍微好些就是,自從木蘭墜子找到之後,我不覺得孤獨…「他們還說什麼?」

       「那到沒有聽說別的了」。說完她低頭吃飯…


       我也抬著茶杯,想起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日,他們都說我是拚命十三妹…想到第一次見康熙時候,居然也是不敢抬頭看天子的,你若真正的見過天子。高高在上的天子,掌控所有人的生殺大權的天子的時候,想必都會畏懼的…也難怪他們都奪嫡心生…

       而我,在此刻才明白,他們誰都錯了,誰都沒錯…

       還是十三明白啊…帝王之家…

       忽然自己大笑了起來…我那天居然背了「唐宗宋祖,略輸文采…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一口水差點把我嗆了…


       那段日子帶給我的歡樂還是很多很多的…余菼忙問我,「要緊嗎要緊嗎?」我搖搖手,說不出話來… 


       手機響了,是老小。「張曉啊,杯子還想要不?」

       「啊,做好了嗎,怎麼樣,還行嗎?當然要啊。」

       「嗯,窯哥和莊主都說,難得的極品啊。妳在哪?」

       「上班呢,要活命啊。」

       「我今天晚上給妳送妳家去。好不好?」

       「我…我下班還有事,要不咱倆約個地方吧。」我不想帶任何人回家,那個地方是我獨有的。把所有的裝修弄完之後,搬遷暖屋之後,我再沒有邀請任何人前去… 


       他告訴我了地址,下班就要趕著去拿我的木蘭杯子了。想著今天要拿到杯子,我就很高興…所以我下午就和財務的人說,我要去銀行一趟,很早我就離開了公司。 


          現代人脫崗比起古代還是容易的多啊。開車去那裡好呢?乾脆逛街去吧…一個人逛街也蠻愜意的…雖然孤獨了些…但是生活總是在往前,我不能去死以此消除我的痛苦,我也不能,也無法忘記,那我就選擇,安之…      

        “既來之,則安之”…這個時候,忽然發現他對我的影響的點滴。在我的所有裡…點點的發芽,生根,生長… 在一間茶館裡,老小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給我,讓我打開看看。我接過來翻開那盒蓋,心裡的是一種莫名的難言,苦楚…打開一看是幾乎一模一樣的木蘭茶杯,茶具在今天的現代社會,已經無蓋無底,而這三才合一的杯子,讓我深深的想起他手抬起杯子的神情…

 

       我眼裡充滿了眼淚…

      
       只是這杯子還能給誰用呢? 老小以為做得不夠好,聲音有些很緊張:「張曉,怎麼啦,做得不好嗎?」「不是,不是,做的非常好…非常好…」抬手把眼角的淚花拭去…輕輕的撫摸著那杯蓋的木蘭…「謝謝你,謝謝你…老小…多少錢?」「說什麼呢?他們平時裡求我們的事情多著呢。妳欠我一個人情啊。記住嘍。」我知道,給錢,真是不能感激他幫我做的這些,唯以點頭,希望日後能夠相報。 收好杯子,和老小聊了聊,他接到電話,就先走了。


       我把杯子放在副駕駛位置上,一路小心的開車。我把什麼帶回家呢?我不知道,但是心裡有了更多寂寥裡的歡喜和寄托。 


       坐在家裡,沏上一杯他愛喝的茶,我在桌子上靜靜的趴著雙手支著我的頭 ,看著茶水裡的茶葉在水裡瀰散,映襯著杯子透明的瓷,在燈光下那麼清冷,孤傲。心裡對自己說:「他的最愛,他的最愛。」不知不覺才發現,鼻翼兩邊有眼淚。算了。不看了,看了,更難受。看電視吧。 


       茶几上放著那張名片…伊皇攝影地址,電話,上面有他的手機。那人會是胤禛轉世的輪迴嗎?好奇心,不甘心,驅使我拿起手機,鼓足勇氣撥了號碼。。

       「喂,你好,是尹征嗎?」

       「是,妳哪位?」

       「…我是張曉…謝謝你啊…照片我收到了。拍的非常美…」

       「…哦,不客氣…」

       「能請你喝杯茶嗎?表示感謝…」

      「 最近很忙。等下次吧…」

       「哦,那改天吧…」這個人一定不是胤禛…只是二人長相頗似吧…

      
       放下電話,覺得輕鬆了一些。得,去找本書看看…書架上很多書,花了我很多銀子的,想當初在宮裡,那可是不用花錢的,但是也不是什麼都能看得到的… 唉,男人看書就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女人無才就真是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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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征這幾天忙得簡直是要飛起來,他的小樣都傳到法國了,下周就得開始去正式起拍。每個照片都要配上相應的一些歷史資料,翻譯,設計。他都會忙的不可開交。他需要請人幫忙才行,又有新項目進來了。肚子餓的嘰哩咕嚕的。抬眼一看,天色已經很晚了,正準備下樓吃飯,他接到了張曉的電話,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原來收到照片了,他正餓的不行,卻是請他喝茶。所以他趕緊得回絕了,下樓出去吃了點東西,又回來接著幹活。做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來似的。他拿起手機翻出剛才的來電顯示回撥了過去。

       「喂…張曉嗎?」

       「我是,哪位?」

       「我是尹征。」那邊的聲音停頓了…「喂,喂…」

       「我…我在聽…」

       「剛才我在忙…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

       「照片好看嗎?」

       「好看,很感謝你啊」

       「不謝。」 我不知道是該請他喝茶呢,還是不請,他已經回絕我了,為啥又給我電話?

       「明天有空嗎,跟我去拍照片,幹活。」

       「我…我…幾點啊去哪?」

       「明天下午三點,或者能去故宮平時不開放的地方,有興趣沒?」 

       明天下午,老闆叫了要和ST開會…心裡激烈鬥爭…一咬牙,「好的啊,那我怎麼找你呢?」

       「三點在神武門見。」

       「好吧,三點見。」放下電話,我呆若木雞…… 

       趕緊的給老闆打電話,說我在家裡胃疼的厲害,明天不能去上班了。老闆倒是一向體恤我,同意了會議延後。 接到尹征的電話,我覺得有些恍惚。放下書,自己發呆了好半天…


       想著人家給我拍照片,還給郵寄回來,得請人吃飯吧,不行,喝茶,不行…糾結啊…那人會不會是四爺?…想到這裡的時候,目光正好落在那杯已經涼了的茶水裡面。 


       杯子我做了四個。送一個給他,試試他?看他到底是不是?轉而又有些不捨。想到老小那裡反正可以幫忙,自己還有三個。豁出去了… 他到底是誰?這一夜我就在糾結中,混亂中…懷疑中…上網開始不停的搜索,輪迴-轉世-因果,看得我要不就是心驚膽顫,要不就是篤定的堅信,凌亂了,好不容易調整許久的心態,徹底的凌亂了…… 


       一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明天會怎樣…早早的起來,找了一個小盒子,用很多軟的紙巾把杯子分開包好,然後我用一根繩子拴好,放在包裡。然後再檢查了一次…


       一整天就在家裡心神不寧的,電腦那裡一下,廚房一下… 在衣櫥裡找半天,才找了一條黑色的牛仔褲,因為尹征說要幹活。乾脆又找了一件黑色的襯衫穿上,在穿衣鏡裡看著自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的他的那身紫色的王袍…


       我把木蘭墜子特意的放在外面。心裡是希望他能認出來…但是人都認不出來,何況一個簪子的殘件…在鏡子裡看著自己,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心情太複雜了,無法平靜的開始胡思亂想…最後躺在沙發上休息…居然睡著了…等我醒來,已經快兩點了…趕緊的洗臉下樓,上車。那車,在路上飛奔…如同我的心一樣…飛奔… 


       下午三點,紫禁城神武門,當年離開的時候是多麼的傷感,那時候我對自己說,終於我離開了,被困了一輩子。我到那裡的時候,還沒看見人來,鬆了口氣…在人行道的大樹下面等著… 這個等…對我來說,焦灼和忐忑的心…噗通噗通的跳… 


       遠遠的走來了幾個人,我帶著墨鏡把手抄在褲包裡,站在那裡,看到他們來,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他遠遠的在陽光下瞇著眼睛朝我這個方向看著,我看不清他衣服的顏色,但是一條藍色的牛仔褲,一件青色的休閒襯衫。那雷朋依然是掛著在胸膛的襯衣扣子中間…腰間還掛夾著一個證件,我忽然想哭,但是我忍住了… 他把包和手裡的器材遞給了邊上的幾個助手…我取下眼鏡… 「我想起妳來了…我在首都博物館見過妳…」不知道回答什麼,「說是?還是不是…」,因為無法肯定他是否記得我,如果記得,應該叫我…「若曦…」,所以,我說出來的是:「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那天妳好像在哭,看妳很傷心,和妳不熟,所以不敢打攪妳,而我要忙著有事,所以離開了…」聽到這話,心裡好難過,戴上墨鏡,不想他看見我的眼睛紅了。


       「走吧…今天你們去哪啊?」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既然我來了,就和他們一起吧。或許我能幫上些忙。 他給了我一個證件牌,我把它夾在我的衣衫上。把包掛在肩膀上,和他一起,從神武門,我一步步的和尹征,一起再次踏入了這個在我心裡,記憶裡藏匿了無數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的紫禁城。 走過御花園的時候,他的助手們已經往前很快的走過了。


       尹征問我,「來過幾次這裡?」……「我…記不清了…」「嗯?!」轉頭墨鏡後面的眼睛看著他似乎很詫異我的回答。他也是戴著墨鏡,我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眼睛…「看見我名片了嗎?」「嗯」他看看我,不說話,甩著步子往前走,我緊緊的跟著…怕什麼呢?不知道… 很快到了九龍壁,他指揮著那些人:「這邊…對…那,嗯…」。我站在後面,幫不上什麼忙,就看著他們拍了。找了一個地方席地而坐,遊人已經不是太多了。


       他開始自己拍,然後是助手在拍。他把一個雙肩包一拿,拿出一個相機,對我說:「走。」「哪裡?」「太和殿」。 我一下子頓時呆住了,站都站不起來,他轉頭看我在挪腿,伸出手,遞給我。我把手伸給他,他握住我一拉,我起來了,他的手寬大有力…

步步今生-03清西陵t  

       這一刻我幾乎要暈了,因為我分不清是不是四爺,是尹征,還是四爺?他放下我的手,帶著我往太和殿趕過去,他告訴他的助手們不要等他了,叫他們收起器材回家。 不敢問,不敢問,就跟著他大步的走,他一路的追看那落日的位置,到了太和殿,他找了一個位置扶著我坐到了那個漢白玉的雲台台基上面。我說:「不行我頭暈。」因為我想起四爺打著雨傘站在這裡的樣子。他說:「不怕,別動啊…轉頭,快轉頭…」。我機械的轉過去,他說:「再轉過來一點…好,好…」。他對著鏡頭…我斜斜的對著太陽…好了,他過來把我扶下來,看看相機「嗯…不錯…」也沒給我看,就說,「走了。」我就這樣的跟著尹征屁顛屁顛的,就要走出紫禁城了…


       他的助手們都走了。他說:「能搭妳的車嗎?」「當然。」「嗯…要不我請你吃飯吧…」說出來我都臉紅了…「你幫我照相,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那就欠著吧,今天不行了。」 我們趕快的走到了停車場。我問他要去哪裡,他說,「北京醫科大學XX路…」」心裡一驚:「那…那…不是養蜂夾道的附近嗎?!」「你去哪幹嘛?!」他詫異的看著我。因為我聲音很大,「回家。」心想:「哦。原來他家住那裡…」 


       開車把他送到了北京醫科大學的宿舍樓,路上才知道這是他弟弟家。 我停車之後,把那個盒子拿出來遞給他,他問,「是什麼?」「一個小禮物,表示感謝你給我拍照片。」他說:「怎麼能妳給我禮物?」我說:「那…就欠著吧…」他接了過去。 


       兩人說bye。他轉身…我扭動鑰匙… 


       他在胡同口消失,我在車裡注視著他,一步步,看著他慢慢的一步步,離開我的視線,開車在夕陽的餘暉裡,一個人回家… 


       霞光裡一車裡撒滿碎碎的歡喜,如清風微啟吹過面頰的愜意… 


       尹征背著包,手裡拿著那個盒子走進了尹天洋的家,朗豐已經把飯菜做好了,天洋還沒回來,說是在路上了。「哥,回來了。」朗豐穿一件藕色的短袖襯衫,一條灰色瑜伽褲。腰裡繫個圍裙。「你先吃吧,天洋在路上了。」「不餓,等他」。說完,換了鞋子,到了房間。連上電腦,他把數碼卡放進電腦。


       順手他把那個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看看照片,抿著嘴滿意的笑笑,去洗澡了… 天洋回來了,兄弟倆吃飯聊了起來,天洋問尹征要幫忙嗎?


       「要,很多珍品都流散了。需要找一些藏者商量拍攝。」「嗯,我知道了」。「那個計劃怎麼樣了?」「得等」。 朗豐問,「哥,天洋說你總是夢多,要不要去檢查一下?」「不用。」「那。還是要多休息…」


       邊說邊給尹征和天洋都夾了很多菜。朗豐是那種非常溫婉的女人,這個房子是單位的舊房子,她不去和別人爭,別人搶,後來是因為很多人都搬走了,他們才把家裡老房子賣了,又湊了一些錢,尹征給了他們一些,所以買了連近著的兩個小套,他們精心裝修過後,房間倒也寬大舒適,她一向不在意這些,只要一家人平安即可。 


       吃過飯,尹征先走了。他忘記了那個盒子…


       留在了那個房間裡…他忘記了,實在是太忙了… 


       這天,天洋休息在家,一大早在那裡找他的東西,「小豐…妳上次幫我買的那個紫砂壺在哪?」。「嗯,在小盒子裡」。朗豐在洗衣服,邊洗邊說。天洋到處找,沒找到,正好走到尹征門口,看見桌子上的盒子,以為是那個。心裡還想:「小豐怎麼把東西放大哥房間?」


       平時除了整理,清潔,他們從來不進尹征的房間的。他拿了那個小盒子,坐到沙發上。拉開那捆著的線。天洋打開盒蓋,不是他買的紫砂壺。正要蓋上,發現是一個老式茶具。好奇心驅使他撥開包裹的紙。一抹淡綠躍入眼,剛好他坐在沙發的那裡時候,幾縷陽光穿窗而過… 


       那杯子讓他呆住了…「碧色翠滴欲落珠,片片白花傲立矗。」這是大哥的東西…釉彩一看就是瀕臨失傳的綠釉湖水綠,但是這個設計。似乎很現代,而且上面木蘭花蕊的黃釉彩。都是恰到好處,多一份真是嫌膩,少一份就寡薄了…趕緊的給尹征收了起來,捆好。他哥經常有些好東西倒持回家來…這個說不定是哪裡淘換來的寶貝呢, 等過幾天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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