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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征在桌子那裡緊緊的抱著我,這次我不能再拒絕他畫的這幅水墨玉蘭了,他貼在我的耳朵邊上,輕聲地念那首詩給我聽,問我:「像妳嗎?」他用手緊緊的環住我,在耳朵邊上輕輕的吻了我的耳朵一下。  


       他扶著我的肩膀,慢慢的將我轉過來,看著他的臉,他的眼。他抬起手來,用他的拇指幫我把眼角的淚水,緩緩的抹去…


       真誠的看著我,那眼神如此讓人破碎,讓人忍不住的要沉淪。想起太子逼婚那次,四爺也是這樣用拇指給我拭去臉上的淚。  


       「聽我說,凡事都要學會往前看,我不會丟下妳不管。不管妳過去有怎麼樣的故事,相信我。等妳想告訴我的時候,我一定會願意聽的。好嗎?」  


       沒有回應的勇氣,我選擇了保持沉默。  


       他說:「妳吃東西吧。在妳這裡幹一些活,好嗎?」眼睛看著我,徵求我的同意。我只能點點頭。去收拾好書桌給他。  


       我自己出去去吃早餐,一個初春的上午,我一個人坐在餐桌那裡,慢慢的一口口喝著粥,聽著他在書房裡面敲擊著鍵盤的聲音。  


       想想我還是去燒了些開水,依舊用那個木蘭茶杯沏上一杯太平猴魁,給他送進去。  


       他聽見我過去的聲音,抬起頭對著我微笑,「謝謝」。  


       吃完了,我把電腦找出來,抱著坐在沙發上,上網,胡亂的瀏覽著網頁。不知不覺就已經是中午了,聽著裡面沒有聲音,我站起來,進去一看,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才想起來,他還在倒時差呢。找了一塊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他的電腦還在開著,那個屏幕保護我一看,是我的照片!清西陵,太和殿,牌坊…  


       它們交替的在那裡一一閃過…  


       我有些恍惚,觸動,但是迅即克制了,悄悄關上門,輕輕的收好百葉窗。我出去了…  


       一個人坐在外面,從今天起開始休假,但是我就沒有任何要去休假的計劃。  


       回深圳?但是我擔心老闆有急事找我,這個可是關乎我的口糧的大問題。  


       忽然想起,我還有上次海關查驗的那些貨物憑證的證據,但是老闆到底想做什麼?他並不是一個糊塗的人,他沉浮商海那麼多年,難道真是一點都沒察覺到Scott的名堂?想著我頭有些痛,關上電腦,我抱著抱枕。蓋個毛巾被,在沙發上也很睏,昨夜就沒想明白,睡的實在是不好,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窗外的太陽,慢慢的由東到西,那縷縷陽光從窗口而進,寸寸陽光照著這兩人,時光裡所有的都不會停滯,但是愛是可以永恆的,因為它依附在的是人的靈魂…    

 


       在夢裡我夢見了四爺,夢見我和他分隔多年之後,他派人接我回養心殿,我一個人在那寬寬的床上睡著,他輕輕地走進來問我,「醒了,為什麼還要裝睡?要不要為妳亮燈?」  


       忽然他轉身走了…我在後面喊他…「四爺,四爺…」  


       我感覺邊上有人,迷糊中醒來,看見是尹征蜷著腿靠坐在沙發邊的地上,就這樣歪著頭,在黃昏的暮色中,他微笑而靜靜地看著我,用他的手指的指背,在輕輕地撫摸我的臉龐。我很快地坐了起來,「哦,幾點了?」「妳睡著的樣子真好看。我不想吵妳。」,低頭我看見,看見他沒穿鞋,想來是怕吵到我。心裡有一絲絲的溫暖。  


       「餓嗎?出去吃飯?」他從地上站起來。

       「好吧。」我也不能說我不餓,早上就吃了一碗粥。

       洗洗臉。穿好外套。我們下樓了…  


       家門口的小區有很多精緻的小館子,隨便找了一個,點了吃的。這是一個很有情調的小餐館。暗紅色的檯布上,點著那些時下最流行的香薰蠟燭,這是一個適合情人們來的地方。  


       吃飯時候,他問起我工作的事情,我說:「老闆放我假呢,我這幾天沒事做了。正好休息。」他沒說什麼,就讓我好好休息。我也問了他的展覽的事情,他說初步是定下來的,但是後續工作很多很多,估計人手都不夠。  


       想了想,我說:「我能幫你做什麼嗎?反正我最近沒事。」他說「什麼都不用做,如果妳實在是悶,我可以邊陪著妳,邊幹活。其他的他們幾個部門的人會出去跑。」。  


       一聽這話,我繼續吃飯…

       吃過飯,上樓收拾完電腦包,他要走了。

       臨出門,他抬手捏捏我的下巴,「聽話啊,我會給妳電話的。早點睡。」

       有些發懵…    



       在家裡憋悶了好幾天,我把那幅水墨玉蘭掛在了我的臥房,我要讓花的芳香和感覺,一直陪著我。老闆也沒來電話。  


       想著我有幾周的休假,實在是無聊,我就排了一個日程表,寫下要做的事情, 


        1,去看余菼,2,去給父母買東西,3,去參加小媳婦的婚禮,4,做美容,5,逛街…唉,排來排去,時間還是顯得那麼多,太無聊了,算了,自己出去走走吧。


       小媳婦的婚禮還有好幾周,可以最後安排。  


       先去百貨公司買了很多寶寶的衣服和營養品。先去看看余菼,我給她打電話,她正好在,所以我開車就過去了。   


       開車在北京的馬路上,到處柳絮紛飛,行人們有的包著一個紗巾,在車流中我好羨慕他們,過著平實的生活。享受著普通的幸福,即便是兩夫妻的吵嘴,現在,在我看來也是他們的福氣。  



       到了那個小區,看見余菼和一個男人在單元門口正說著什麼,余菼顯得有些激動,我趕快的把車停下,幾步就過去。「你幹嘛?你幹嘛?」那個男人我不認識,但是感覺不是在欺負余菼。那人看見我來,就走了,好生奇怪的。  


       余菼已經有些出懷了,臉上有淡淡的雀斑。穿著一條寬寬的咖啡色背帶褲。套著一件毛衣,面色愈發的顯得沒有血色,她看見我來了,趕緊地拉著我就上樓。

       「余菼,那人是誰?」

       「張姐,我上去和妳說吧。」說完步履沉重地拉著我走,我一邊扶著她,一邊上樓。  


       到了樓上,她已經用雙手拄著腰在那裡直喘氣。放下東西,我趕快給她倒了一杯水,她一下子就喝光了,然後自己去找了餅乾吃。

       我說,「妳怎麼吃這些沒營養的啊?」

       「張姐,不是,懷孕了餓的很快。」我沒說什麼。總之,女人的苦楚我也是有過那種體會的,不然民間怎麼會有說,有命喝雞湯,無命見閻王。這女人啊,愛了男人,連生孩子都是以命換命的啊。  


       「余菼,有什麼人欺負妳嗎?」

       「沒有。那人是我弟弟的朋友,在北京讀書。來看我。」 

       見她這麼說,我不再問什麼了。把東西給她,問她:「Scott一直沒找到妳嗎?」

       「沒有,他倒是派人去了家裡很多次,也給我父母買了房子,也還留了很多錢,我給家裡的匯款寫的也是假的地址,所以,他找不到我的」

       「為什麼啊余菼?」她沉默,我也就不再問了。

       長歎一聲,我告別了余菼,讓她保重。  



       出來我心情特別複雜,愛情,難道讓人真是癡迷中不見善惡,還是,人本來就是善惡難辨呢?女人,難道真是那撲向愛的飛蛾?  


       手機響了,是尹征。「張曉,在哪?」

       「在外面,看一個朋友。」

       「完事了嗎?」

       「嗯」

       「妳回家,我去接妳。」

       「有事嗎?」

       「等見面告訴妳。」本來還打算去同學那裡,還好沒和他們約定。  


       開車回家,尹征已經在那裡等我了。「上車。」他伸過手使勁把門推開。我上車了,看他看我還是那從容的微笑,如果說他和四爺,長相只是近似,少許的習性讓我吃驚,但是這笑容實在是太像了。我就這樣在墨鏡後面細細的看著這個人…  


       「為啥總盯著我看?」他一邊開車,邊回頭問我。

       「覺得你像一個人。」

       「誰?我認識嗎?」心想:「是啊 ,你認識嗎?!」。

       我說:「應該不認識。」

       「好啊,那天把他帶了我瞧瞧,像不像。」我一下子就笑了。


       那是一種帶著淚痕的笑容,心想,「我要是能,那該多好啊…」他的眼裡我能感覺都是歡樂。讓我想起,我和四爺那些快樂的時光。

       「說吧,你找我什麼事。」

       「到了公司再說」。  



       到了他們公司好多人在忙碌,「尹總,回來了啊。」沒想到上次來就幾個人,現在居然多了那麼多,那個辦公室顯得太過擁擠了。他把一包文件遞給一個屬下,「你們盡快完成,明天過文案。」看著他交代那些人,也不說多,就只見那些人維諾的幹活了。我奇怪他要讓我幹啥。  


       他說:「走吧,下樓。」我再次跟著他下樓了,只見公司那些員工都盯著我看,還有幾個小女孩交頭接耳的。到了下面他的住所,他先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在沙發上看著他光著腳走了過來。  


       他拉了一個椅子坐在我對面。

       「妳送我的杯子。法國的合作夥伴看了,想請妳設計一套其他款式的,用作我們這次展覽的貴賓禮物。」說完他看著我。我心裡想:「木蘭杯子我斷是不給設計的。其他嘛,我真是可以試試。想起那套十二月花卉紋杯。」  

       「好啊,反正我最近沒事。」

       「這個設計費用法國那邊會支付妳錢的。放心。我們公司負責製作。不過還得要辛苦妳了。」

       「沒事,沒事。我試試。」

       「聽說過十二月花卉紋杯嗎?」我問他,

       「妳是說康熙年間的那珍品嗎?等我一下,」他走去文件櫃裡,翻出來幾張照片和文檔。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文檔上打印的想必是搜索引擎裡找的了…內外施白釉,外壁青花裝飾。其上分別繪有代表12個月的花卉,並且配有與之相對應的詩句。分別是:    

       一月,水仙花,「春風弄玉來清書 ,夜月凌波上大堤。」   

       二月,玉蘭花,「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   

       三月,桃花,「風花新社燕,時節舊春濃。」   

       四月,牡丹花,「曉艷遠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風。」   

       五月,石榴花,「露色珠簾映,香風粉壁遮。」   

       六月,荷花,「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七月,蘭花,「廣殿輕香發,高台遠吹吟。」   

       八月,桂花,「枝生無限月,花滿自然秋。」    

       九月,菊花,「千載白衣酒,一生青女香。」   

       十月,芙蓉花,「清香和宿雨,佳色出晴煙。」    

       十一月,月季花,「不隨千種盡,獨放一年紅。」   

       十二月,梅花,「素艷雪凝樹,清香風滿枝。」  



       這,這不是我給李公公出的主意嗎?那個年月哪裡有十二月的花語啊,這都是現代人玩的東東…每個杯子的詩詞都是我自己選的。  


       坐著那裡有些想發笑。但是忍住了。好久沒有做這些好玩的活了,假期總是要自己找樂趣的,所以我答應了他:「我試試吧。」  


       「那辛苦妳了,別太累啊。」尹征有些歉意的看著我,「沒事,沒事。」。  

       「我自己也可以設計,但是我擔心沒有妳的那種效果。」  


       於是拿了資料,就開始把自己關在家裡,整天對著他給我的文檔圖片,設計這些我三百年前就設計過的東西,的確是有些考人,手藝失傳,材料難尋。  


       想起那個看賬本吃力的人了…  


       熬了好幾個晚上,終於把十二個圖樣做出來,二月的木蘭的杯子,我改成了簡單的一種圖樣,拿起圖樣來,扶扶鼻樑上的眼鏡,看看不錯不錯。這個,這個,銀子總是好東西的。   


      電話響了,老闆打來的。「喂,張曉啊,我告訴妳一下,那邊我已經談妥了,妳過去之後,做財務總監,CFO, 年薪麼,比妳現在漲15% ,依照妳們的跳槽原則,工資上升15%,職位上升一級,一個字,跳。如何啊?」我沒想到,老闆居然知道我們經常討論的這些話題,有些愕然,不過立馬高興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假期一休完,妳就到新公司報道吧。記得查郵件啊…」放下電話,我差點把手裡的圖樣甩到屋頂了…  


       有些感概,這個老臣子,就是老臣子啊…好歹也是跟了老闆很多年的老臣子啊…  


       但是我手裡那些Scott的貨單怎麼辦,要告訴老闆麼?還是留在手裡?先留著吧。我看看設計圖草樣差不多就要好了,既然已經快做好了,自己去哪裡走走吧。  


       關了手機,只為靜心,放鬆…想想去哪裡好呢?  


       嗯,想到一個地方,對就去那裡…收拾好包,關上門,出門看著天氣都是美滋滋的啊,多麼美好的一天哦!伸個懶腰,上車…關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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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潭柘寺。「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的皇家寺院,因為自元代以來,就得到皇家的很多佈施,清朝也不例外。元朝忽必烈的女兒為了父親的殺戮贖罪,硬是將青石板跪出深深的兩個石窩來啊。  


       女性在決絕的韌性上,總是給我一種特別的震撼。  


       一個人靜靜的走在這個曾經有著999間半房屋的寺院裡,據說故宮的9999間半房屋和佈局,就來自於這,天空下起來微微的小雨,慢慢看著那開得如海般的花,那兩株極富盛名的「二喬」,不是白色的,倒有幾分紫粉,顯得艷浮了一些,我還是更加喜歡白色的玉蘭。  


       在玉蘭樹下我找了一個石凳,坐下來閉上眼睛,呼吸著有絲絲花香的空氣,遠遠的傳來一聲引磬的聲音…我問自己:「人真是能做到無慾無求嗎?」  


       想到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慾則剛。」想來,我還不夠很多…


       站起來一轉身,看到一個身披袈裟,手拿佛珠的老和尚站在我背後,給我嚇了一跳。  


       我趕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傅,打攪你清修了。我這就離開。」

       「阿彌陀佛,老僧只是路過。施主和老僧有緣。」心裡想,「咦,怎麼感覺像又穿越了…?感覺好像在看電影?」  

       「施主,老僧見妳心事重重,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阿彌陀佛」,說完他雙手合十閉目。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種很奇特的感覺,他怎能知道我心事重重?難不成真是佛祖顯靈?

       「大師,在下有一事想向大師請教,不知大師是否能明示?」「妳不用說了,我知道妳要問什麼?妳可願意隨我來?」我一愣,心想,我就去看看吧。  


       隨著大師來到一個禪房,大師用毛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個字遞給我,「三點水」。啊,就給我一個「水」字旁啊…?!  

       「施主,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說完就不再理會我了,盤腿繼續打坐唸經…  


       想必他不會再多說了,我雙手合十,說了一聲:「阿彌陀佛」,悄聲的退出了那裡。我去佈施箱裡投了些錢,求菩薩保佑父母平安,保佑余菼母子平安。  


       把那張紙折疊好,放進我的錢包裡,三點水…三點水…想不明白…


       我還是去看那棵天子樹吧…「這就是潭柘寺著名的天子樹,歷朝歷代有哪一位君王要歸天之前,就會掉下一斷新鮮鮮活的樹枝,象徵著天子即將薨逝…」導遊在那裡講解,「那,下一枝什麼時候掉啊?」有個遊客幽默地問道,眾人哄堂大笑。    


       抬頭看著那蒼天的大樹,希翼能找出,他離開之前,是哪一枝掉落的,但是什麼都沒有,還是那麼多的遊人。稀薄的春雨裡…  


       一個人慢慢走在這古剎。靜心,不想工作,不想升職,就靜靜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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